身后很久没有动静,齐修远蹙眉,喝道:“出来!”
她斑白的头发散开着,如许失礼的模样,添了几分疏狂,悄悄地望着不住喘气的天子,她笑得更是雍容:“陛下如此起火,于龙体无益。二皇子尚且荏弱,还需陛下多多调/教,来日才气当大任。”
上遭在沈奕灵堂上几乎死在沈澈手中,她现下也能安闲应对,足以见得是个上得台面的,勿怪皇后倚重她。沈澈嘲笑道:“不必再抵赖,皇后令你来一探真假,是不是?”他目光冰冷,含着萧肃的杀意,年青女官到底年事不大,浑身一颤抖,神采敏捷白了,轻声说:“证据这等兹事体大的事,怎能草率,理应多人看着。”
心脉病损的痛苦绝非常人能体味到的,想到宸妃死前接受了非人的折磨,天子紧紧咬牙,狠狠地看着皇后:“朕竟不知,你是这等的蛇蝎心肠,她与你无冤无仇,你竟对她下这等狠手。”他一面说,一面重重的拍着床板,“吉利,传旨礼部,朕要废了这蛇蝎妇人!”
正值要走之际,沈澈忽的停了脚步,转头说:“你还要跟着多久?皇后身边的女官,个个都是做贼的么?”
当年宸妃事发后,先帝为保敬爱女子性命,命令将知情之人正法十之八/九,存活下来的知恋人少之又少,早在当日,残剩的辰砂已经被扔入炭盆,和灰烬一起装走,而剩下的铅石既是粉末,现下十数年畴昔,只怕早已和灰尘化为一体,沈澈就是个神仙,也必定分不出来。念及此,皇后浅笑:“除了云先生的话,九弟并没有证据,是不是?”
安然的迎上了沈澈的目光,皇后笑了笑:“另有一事,宸妃乃是九弟生母,九弟一片孝心令人动容,只是这中毒二字,可不是随便能说得。”她转头看了一眼天子,笑道,“九弟有证据么?”
天子给这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死死的看着皇后:“你这凶险的毒妇,还想抵赖!”
“辰砂受热生出水银,再有铅粉剧毒,母妃受毒日久,早已病入膏肓。”沈澈嘲笑,悲忿至极,但是他不能发作,哪怕他不必惊骇于皇后的暗害,乃至能够让皇后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就如同沈奕一样。但是他不能,“妖星”二字,与催命符何异,他赢了帝后,却赢不了天下。而只要天子,能够名正言顺的压住皇后,唯有本相才气堵住悠悠之口。
“是。”沈澈点头,他一面说,一面看向天子,“陛下若执意要证据,本王说不得也只能做不孝之人,去叨扰母妃地府下的芳魂。”他说至此处,向帝后行了一礼,回身往内里去了。皇后蹙了蹙眉,令身边年青女官跟去,不想天子嘲笑道:“如何,你慌了手脚不成?朕只知你在算计她,却不想你连她全数后路都断了,即便父皇不忍赐死她,她也只能死。”
从宫中出来,齐修远早已等在宫门,见他出来,那紧绷的身子才略放松,只向沈澈行了一礼,以示敬意。沈澈亦是还施一礼,对齐修远既是感激,又是恭敬。
沈澈立在那坟茔之前,骨节清楚的素手拂开墓碑上的积雪,柔声道:“母妃,澈儿来看你了。当年母妃被人所害,澈儿无能为力,现在轮到儿子了,嘉嘉也有了孩子,澈儿不能让孩子像弟弟一样背上妖孽的名声,也不能让母妃永久背着混账名声。”他声音低入灰尘,又伏下身子,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红印顿起。
她多么天然,仿佛并没有一点的心虚,沈澈拢在袖中的大手握得生紧,乌泱泱的眸子逼视着皇后,心中恨意澎湃。如果依了沈澈的本心,他定然要将皇后五马分尸,如此才气告终新仇宿恨。但他只能忍耐,如果忍不住,妖星这个帽子,就再也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