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燕当中,采访使和节度使是一道当中的最高长官,沈澈甫一到了陇右,便对本地高官又罢又斩,连知会也未曾,天子天然是怒不成遏,恨不能亲身脱手杀了这个弟弟。
屋中顾夫人也是诸多纳罕,看着丈夫, 惊呼道:“好端端的,何为要杀九殿下?即便是为了立下的军令状, 但九殿下一月以内便减缓了旱情带来的饥荒, 更将山匪劝得归降, 只消得无山匪反叛,赈灾所用水粮能进陇右道, 那饥荒也就不敷为惧。”她说到这里, 又蹙着眉头, 喃喃自语,“明眼人都晓得, 陛下实则不待见九殿下, 现下九殿下如此超卓, 莫非陛下想……”
她多么孔殷,小脸都急红了,沈清极是不解:“方才飒敏姑姑返来,与姑祖母说了甚么,姑祖母当即令白痴扶她进宫去,未几时我祖父祖母也去了。”她说到这里,又笑得温婉,“姑祖母临走前,令我在这里等着,说一会子你就得来,你还当真来了。”
天子一旦动了杀心,除非是安宁长主出面,不然再无转圜余地!
自天子即位以来,纵情声色,行事昏聩,这都是看在眼里的,引得如顾老爷这等廉臣对天子诸多不满。现下顾老爷竟然为天子说话,让顾柔嘉屏息凝神,心说莫非沈澈当真触及天子的底线不成?
只得悻悻将手中的白玉镇纸放下,天子狠狠的剜了沈澈一眼,便往外迎了出去。只见陆剑锋扶了安宁长主,另一面则是寿王佳耦,寿王现在已然年近九十,头发都全白了,只是身材非常结实,负手站在那边,便是一派寂静厉穆。跟在天子身后,沈澈行得很慢,出门火线才给三位老者见礼。只是起家之时,寿王忽的扶住沈澈的手腕,细细的打量着他,衰老的面庞上全然是不敢置信:“像、实在是太像了……”他犹似自言自语,转头看着安宁长主,“难怪你肯如此汲引他。”
本来就看沈澈极不扎眼,天子令他去陇右道,就是想他死在那边,自他被山匪掳走的动静传来,天子已经盘算了主张让他为了大燕的社稷“慷慨赴死”,谁想这弟弟竟然火烧连营,将一座山头都烧光了,让天子气恼非常。现下又接连发落了两个封疆大吏,让天子郁卒之下,对沈澈的杀意空前昌大起来――他行事如此果断,若再不撤除,来日再成气候,必定威胁到本身!
迎上兄长的嘲笑,沈澈勾出一个讽刺的笑:“皇兄说甚么,臣弟委实不知。”
想到沈澈或许会给天子杀了。顾柔嘉也顾不得很多,回身则令人驱车往安宁长主的府邸去了,甫一到了门前,她急吼吼的跳下车,一起往里去。才一进门,便撞上了沈清,急得她忙不迭拉住沈清:“郡主,长主呢?”
顾柔嘉偶然谈笑,忙问:“长主已经与寿王殿下佳耦进宫去了?”
顾柔嘉本是失魂落魄, 想着要如何规劝父母双亲接管沈澈,不想突然听到屋中的父亲说上如许一句话,顾柔嘉的心顿时提上了嗓子眼,连骨节间都迸出了几分寒意。
这才勉强放下心来,顾柔嘉坐在沈清身边一语不发。后者只是浅笑:“我不劝你,若我是你这般处境,一定比你强。”
哪怕是已然稳居皇位十数年,但天子可未曾健忘,若非宸妃之事,现下做天子的,可就是沈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