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才说了几句,宫门再次翻开,走出个高健矗立的人来,倒是本来该在谨妃宫中的定王。他一出宫门就瞧见了阿殷——阴沉的气候里柳丝飞得混乱,她站在护城河边,双手扶着玉红色的雕栏,冠帽的系带在颔下微动。天上已经飘下了雨丝,牛毛般沾衣欲湿,她仿佛全未发觉,隔着昏黄的雾气站着,唇角挑了安闲笑意,正跟人说话。
定王只做不知,道:“儿臣畴前率兵北上,虽也在北庭墨城一带驻留,只是当时正值夏秋之际,虽叹其萧瑟,也不觉苦寒。此次深冬前去,途中数次大雪封路,才知北地艰巨,远超儿臣所知。”遂将当日所见所闻说给永初帝听,提及路上暴风卷雪,活生生冻死战马的事情,父子二人皆是感喟。
绕了这么一大圈,没想到又回到了阿殷身上,看来永初帝对于阿殷确切也颇留意。
她此时还未用饭,腹中稍稍饥饿,看到那糕点,更是犯馋。但是高朋在外,她又不敢等闲动,便转头招手叫角落里侍立的小婢女过来,抬高声音问道:“这是备给谁的?”
屏风以外,却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听闻女人琴艺绝佳,本日春雨精密,但求应景,不限曲调。”
父子俩豪情不算靠近,平常若非谨妃牵系着说说定王的婚事,余下时候里说话的内容便多关乎朝政。本日可贵议论这些,永初帝想起北边的事,遂指个坐位给他,“铁衣和隋彦父子在北地驻守,非常艰苦。这回你畴昔,那边疆况如何?”
高妘从未曾送过她甚么匕首,自了解以来,也就高元骁送过那把匕首。他以此为借口,天然是表示他要说的事情跟临阳郡主她们的事有关了。阿殷不敢担搁此事,遂笑道:“果然是高女民气机细致,请吧。”
厥后永初天子即位,诚恳请季先生重回朝堂,何如他白叟家闲散惯了,不肯再回中书。只是毕生学问不肯荒废,遂入国子监中,以教书育报酬事。
——看那娇美白净的面庞和浑身气度,说她技艺不错,也颇可托。但若说她和悍匪周纲比武,永初帝还是感觉难以置信。
他平素极少议论女子,偶尔谨妃为他的婚事提起来,说哪位女人仙颜、操行好、行事慎严峻雅时,也没甚么兴趣,仿佛偌大的都城里诸位令媛贵女,都不能入他眼中似的。谁晓得本日,却会对阿谁身份不高的侍卫交口奖饰?
阿殷同冯远道冒雨畴昔,吟香屋门窗紧闭。
“岂止儿臣刮目相看,就连铁衣也颇看重她。儿臣去墨城时,因大雪封路在巩昌驻留几日,铁衣竟带她去逛贩子,令儿臣都大为吃惊。”
不过既然他想将阿殷娶入府中,这身份迟早是要禀报的,当下照实道:“她是临阳郡主之女,技艺极好。去岁儿臣在西洲剿匪,因见她有些志向,又应变机灵,胆气过人,便应陶靖之请,收她做侍卫。父皇或许还记得那匪首周纲——”定王抬眸,见永初帝点头,便道:“那便是他与儿臣的右典军冯远道合力擒获。”
本来是无主之物。
定王去岁在西洲担搁,回京后又诸事烦琐,这一年半中还未曾与他二人深谈,便设此小宴。
等阿殷和冯远道送薛姬畴当年,内里雨势更浓,雨滴密密匝匝的落在荷塘水面上,漾起圈圈波纹。现在荷叶初生,光彩新嫩,经雨敲打以后韵律相迭,非常动听。阿殷撑了伞,经架于水面的曲廊进入厅中,便见一名须发斑白的老者居于上位,定王和一中年男人摆布坐着,中间的矮案上摆了各色蔬果饭菜,四角燃着透明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