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见得。”苏一却说:“安良许是福大的,能中进士也未可知。大娘不必压着他给我脸面,到底我不如他,说配不上也不算踩低我。我也不想嫁他,我们常日里如何您都瞧在眼里。如果一屋里睡觉,宅子也能尽数拆了去。放心也瞧我不上,明里暗里跟我较量,必不能是一家人。”
他瞧得时候有些长,倒叫苏一不美意义起来,便低了低头问他,“您要点甚么?”
“归了也就是个酸秀才。”周大娘不是不高傲,家里出了只金公鸡,也许还能飞上枝头变作金凤凰,谁家不摆谱?然她不在苏一面前起架子,还想扫尾捎上她。嫁谁不是过日子,嫁到她周家最是齐备。有好日子,一块儿过。
这会儿转头一想,王爷昨儿脸上从没断过的笑意,顿时又变了种意味。她内心似是有只小猫在挠爪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直到小白把最后一局赢的钱要来塞进她手里,才惹了她回神儿。
“撞了个曲解,没大事儿。”苏一伸手去接苏太公手里的杌子,满怀里抱着,随他进院子,“今儿铺子里担搁了,回得晚,就想抄个小道儿返来。哪知掉他们铺的坑里了,当我是贼呢。提我见侍卫总管,听下我的解释,说是抓错了人,就送我返来了。”
说话间火石下的艾绒起了苗儿, 周大娘捏了送到苏太公的烟锅脑筋上。苏太公用力吸了两口,烟锅脑里起了火星子, 艾香和烟香便在这屋里散了开来。他又砸吧两口, 才慢慢道:“是不入耳……”却又不知如何说下去, 转了头看周大娘, “你归去吧, 我吸了这杆烟出去会儿,不必备我的饭。”
苏一晓得他训起人来总没个完,直用杌子拱他的腰,往屋里推,“我有谱儿,您说的这,不能够。倒是您,早叮嘱了不必院外甲等我,如何还是不听?便是门前到草堂,也不过三五步,在屋里等着是一样儿的。现在天寒,冷风里涮过,腿脚又该倒霉索了。幸而还是练把式的,不然不定多少症候呢。”
周大娘来的时候带了块巴掌大的豆腐,今早晨刚出锅的,还蒸着热气。她径直往灶上放着,打了帘子进屋来找苏一。见她正低头压袍沿儿,忙过来伸手接,“给我罢,你也怪累的,返来还做这些个。要甚么跟我说,放心总能搭把手,转头做好都给你。”
周大娘一身灰衣,抬手抚了抚碎花蓝巾子裹的侧边儿发髻,进屋搁动手里的柳枝篮子,说:“才刚叫太公劈面吃去,他非说要等你返来。给你们温着呢,坐下从速吃。一一累一天了,别忙活了。”
苏太公再吸两口旱烟也便住了嘴, 扣洁净了还未燃尽的烟草渣儿, 烟斗放到里屋木箱子上。他出来带周大娘出屋子, 拦了她在家里, 自个儿披了件粗布棉大褂,打伞往南大街上去了。
夏季里昼短,日头撑不上几个时候就要下山。时至傍晚,雪小了很多,飘得零零散星。
她自发失态,忙把袄子穿好,让了他出去,“韩总管,您这是来定东西?您略微等会子,我这刚起来,还没洗漱。蓬头垢面的不成体统,我顿时就来。”说罢放了他在屋子,本身往背面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