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良嘶嘶儿抽气,“你去跟娘说,叫她让太公再多匀几日。他本来说好的,这会儿突突改口,我们没法儿措置。既已经借了,再多借几日又何妨?”
沈夫人五更天的时候来拍门,进屋里来与她说话。沈曼柔掀了被子下床,披了件碎花蓝袄子与她炕上坐去。她给沈夫人斟茶,说:“女儿走了,今后不能贡献娘了,娘要本身照顾好本身。”
周放心把右手伸给周大娘,“娘您谨慎这十来年,得甚么好来了?吃的喝的,哪样儿不惦记他们?到头来呢,还不是借个正堂让哥哥结婚也不能。您念着十来年的恩典,把她当个姑奶奶般地待着,掏心掏肺不说,还要娶她做儿媳,可她拿您当甚么呢?照您的体例,二十年的恩典也还清了。凡是她顾着您面子当您做长辈的,也不能回回当着您的面儿呲哒我和哥哥。再不好的,上手打的您也不是没瞧见。常日要不是有太公压一压,她不定如何给我们罪受呢。您还包庇着她,好声好气儿去哄。今番哥哥娶了我嫂子,有了沈家做背景,我们还怕她甚么?她就是看人下菜碟儿,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人撑腰。在陶老板和小老板面前儿,点头哈腰比那狗还殷勤呢。等明儿我做了铺子里的小老板娘,有她受的。”
沈夫人不再费口舌,扬声儿叫丫环,“把梳头婆叫出去吧,给三女人上头。”
沈三蜜斯曼柔今一夜里未睡几个时候,四更的梆鼓一响,她就再没闭过眼。抽了枕边儿的白缎帕子绞手指,蜜蜜想着今后要与她的周郎双宿双/飞,多么欢愉安闲。熬了很多日子,总算是见着头了。
上头是个礼数,一面梳还要一面大声说喜辞――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她在内心考虑了一个早晨,浅浅睡了两个时候,天还没亮透,便叫周大娘叫了起来。忙活了这么些日子,今儿才端庄地把丧事办上。家里请的大厨帮杂尽数都到了,摆下几十样儿菜色来烧热了锅灶。那红花细穗的花轿里的红烛已烧了洁净,吹鼓手上门候着,只待一块儿到沈家大宅里带新娘子。
“我能有甚么?”沈夫人伸了手去接沈曼柔递过来的黑瓷圆肚小杯儿,吃下半杯茶,往炕几上搁,“这家里除了你爹,无人能给我委曲受。倒是你,不听劝,要嫁入那样儿的人家,不知甚么结局。”
沈曼柔一面吃茶一面盯着沈夫人小指上的玳瑁蓝珠护甲,嘴上缓缓吹了两口气儿,“安良对我好,娘您不必担忧。这世上,除了爹和娘,就数他对我最好。他又是极其有才调的,定然不会让女儿受了委曲。等明儿考了状元,爹就不会这么瞧不上他了。”
周放心收回炕沿儿上的手,搁到大腿上,“也别再叫娘去求他了,怕是没用。娘干多了这类事儿,我也瞧不下去。”想了想又说:“这么着吧,这事儿就交给我。你放心把嫂子娶进门,到时天然见分晓。”说罢也不让周安良再问她,叫他“也别再看了,歇几日无妨,反正都能中进士”,说罢下炕出屋去了。
“你是不知柴米油盐的日子是何罢了。”沈夫人感喟,“我们拦不住,遂你的愿,今后是好是坏,都得你自个儿受着。你爹不给你田亩铺子,凡是生利的一样儿不准给你,你也别怨他。他是望你好,这会儿也是真活力呢。虽应下了婚事,到底内心的坎儿过不去。你眼下当那秀才是个宝贝,不知他今后会如何。你婆婆和你小姑,又是不是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