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叹了一口气,面前的少年尚是懵懂无知,本身不该该将一把无明业火烧到他的头上,便道:“我明日便告别了。此番还是要感谢府上为鄙人寻医治病,君伯父那边我不便告别,还请君公子代为告别。”
此言一出,屋内顷刻温馨了下来。君文衍的神采顿时变了,世人无不惊诧,唯有端着酒盏面面相觑,氛围极其难堪。
何晏之瞠目结舌,未曾想对方竟然如许难缠,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当日伤重,那里还记得官道上是否与君家的蜜斯拉拉扯扯,心中又是悔,又是恼,唯有作揖道:“如果鄙人冲犯了君蜜斯,鄙人情愿赔罪,但是事出有因,何况当夜除了君蜜斯,另有君公子在场。”他的目光落到君嘉树的身上,“鄙人对君蜜斯绝无任何逾矩之事,君公子可觉得证。而鄙人当夜亲眼所见,君蜜斯并未受辱,何来名节受损之说?流言止于智者,那些无稽之谈,伯父又何必理睬?”
君文衍久久不语,只是抿唇看着何晏之,终究缓声道:“锦州地处北疆,临接渤海,乃历朝历代关塞重镇。我君家虽非世家,但自从当年渤海一役、光复燕云十六州后,便随屯兵举家北迁至此,苦心运营二十余年,现在在锦州一带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家属,富甲一方即使谈不上,但家资亦谓颇丰。自古以来,婚姻之事乃是合两姓之好,兴家属宗嗣,故而才有父母之命,媒人之言。老夫非常看重杨恩公,已为小女备下十里红妆、良田数顷,另有雁蒙山的两处庄园也算作她的嫁奁。”他又道,“现在边陲不靖,事局纷杂,渤海诸部又有复兴之势,只怕哪一日会突生变故。老夫亦故意将族中财产连续迁回中原,乃是至心实志愿与杨恩公结为秦晋之好,还请恩公三思。”
君文衍狠狠一拍桌案,勃然道:“老夫将你奉为座上宾,好言好语,诚恳攀亲。谁知,你竟如许不识好歹!”他点手指着何晏之,瞋目道,“你与娉婷相处整整一夜,那日在官道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你二人又双手相携,锦州城浑家尽皆知。娉婷的名节已毁,我君家颜面扫地,你现在却想事了拂袖而去么?可恼,实在是可恼!”
何晏之仍然躬身道:“伯父的密意厚意,鄙人深感五内。但是我已心有所属,大丈夫重诺轻生,此生当代,毫不会背弃当日之誓。”他想起玉山脚下的旧事,心境翻滚,神情不觉怅惘,不由地垂眸低声道,“此情不渝,不离不弃。”
何晏之那里还敢多留,摇了点头道:“伯父亦是美意,只是他的美意我接受不了。”他拱了拱手,“我明天一早便走,不必轰动旁人。”
君文衍却一把甩开儿子的手,面沉似水,拂袖而去。一场筵席不欢而散,世人纷繁离席。君嘉树呆呆地站在厅前,愣愣地看着何晏之,一时候不晓得说甚么好,唯有上前作揖,小声道歉道:“家父是个要面子的人,一时意气用事,还请恩公谅解。”
何晏之却正色道:“伯父此言差矣。鄙人看来,能与敬爱之人两情相悦、长相厮守才是人间至美,虽繁华繁华亦不能及也。”
君文衍瞪了儿子一眼,低声呵叱道:“小子,你懂甚么!”他转而冲何晏之勉强笑了笑,又道,“杨恩公重情重义,看来是小女无福了。”他的手指悄悄叩击着桌面,稍稍顿了顿,终究咬牙道,“既然杨恩公执意不肯另娶妻室,老夫便将小女许给恩公为妾,至于嫁妆陪嫁,一分也不会少。”他深深看了何晏之一眼,“老夫这番真情实意,还望恩公莫要孤负。”言毕,也不等何晏之回话,起家举起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又对在坐的众族人道,“此事便如许定下了。杨恩公于我君家有大恩,小女出阁之日,还劳烦大师参加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