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文衍看了她一眼:“娉婷啊娉婷,你如果当日便以死殉节,那里会有本日这般无穷无尽的烦恼!”他长叹了一声,负动手仰天道,“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
君娉婷正在房中与母亲说着话,君文衍却肝火冲冲走了出去。母女二人站起家来,君夫人道:“老爷何事肝火冲天?”她心机一转,“莫非说巧儿的婚事有变么?”
君嘉树讶然道:“这不是我姊姊绣的布鞋么?如何会在恩公这里?”
她放下笔,眼泪划过两腮,低语道:“男德在义,女德在节,相私有义,而贱妾无节……妾身不幸,遭此大辱,纯洁既失,廉耻尽丧,不堪……与君相伴朝夕……”她掩面而泣,哽咽着持续自言自语道,“妾命薄如此,岂敢贪生畏死,令宗族蒙羞……唯决然赴死,全我名节,以报父母之恩于高堂,以慰祖宗之灵于泉下……”
何晏之头痛不已,心中不由地叫苦:我那里要你们报甚么恩,只要稳定点鸳鸯谱便是谢天谢地了,他连连摆手:“君蜜斯如此大礼鄙人怎敢当?鄙人不过是偶尔碰到那群强梁,偶然当中救了你们姐弟二人罢了。”他决计将“偶然当中”几个字减轻了语气,又道,“伯父的厚意,鄙人实在是心领了,亦但愿君蜜斯能另觅良缘,伉俪恩爱,白首偕老,这才不枉我救了蜜斯一命啊。”
“甚么!你说甚么!”何晏之惊呆了,一把抓住君嘉树的前襟,厉声道,“你姊姊怎地会寻死!”
君娉婷上前扶住母亲的肩头,低声安抚道:“娘亲莫要悲伤,还是细心身材要紧。”君夫人倒是搂住女儿,哭道:“我薄命的儿啊,好好的一个闺阁淑女怎就落到了这等境地!”
何晏之皱了皱眉,不知本身是接好,还是不接好,此时现在的他如同惊弓之鸟,恐怕又被君家人揪住了把柄,逼着他就范。君娉婷见何晏之迟迟不动声色,便笑了笑:“奴家夜不避嫌来见恩公,本也是极其失礼的事。只是,若不能亲口向恩公伸谢,奴家只怕要毕生遗憾了。”说罢,她将布包悄悄放在何晏之的脚下,便回身拜别。才走出两步,君娉婷却又回过甚来,盯着何晏之,低低道,“恩公,奴家的闺名唤作娉婷,乃是‘婉约娉婷工语笑’的‘娉婷’,因生于七夕之夜,奶名儿亦作巧儿。”她俄然眼眶一红,轻声道,“恩公,你可记下了?”
君娉婷心如刀绞。那一夜的事一幕幕回旋在脑海当中,盘亘不去。是了,在破庙当中,她本应当一头撞死在梁柱上,以全名节,只是,阿谁时候,她又如何放得下嘉树单独一人落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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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娉婷闭上眼,引颈而上,存亡之间,心中竟模糊生出无端的恨意来。她恨何晏之的铁石心肠,恨他的绝情拒婚,那人固然救了她的性命,却不肯向身处绝境当中的她恩赐一丝怜悯,轻而易举地便将她活下去的门路完整斩断了。现在,茫茫大千天下,她除了这条死路,又能寄身那边呢?
君嘉树哭道:“姊姊她留下绝命书,说女子失节,不能偷生苟活于世,故而才以身殉节,以谢双亲哺育之恩!”
何晏之微微皱眉,晚宴上产生的事仍叫贰心不足悸,便拱手道:“本来是君蜜斯来访,失礼,失礼。”说着,躬身作揖,又道,“不知君蜜斯深夜到访,究竟是为了何事?”
君嘉树瞪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眸中倒是惊悚和慌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