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季气,恰是春光融融、百花斗丽的好时节。燕都城内更是万紫千红、尽态极妍。右司承梁孟甫的官邸前行人来往如梭,时不时有属官拜见,銮轿金鞍,络绎不断。而在右边的角门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正盘桓不去,她面庞蕉萃,蓬头垢面,与都丽堂皇的梁府尤其地格格不入。
两个小厮应了一声,走到女子近前,蓝衣的小厮将两吊铜钱扔在地上,道:“喂!这是赏你的!快些走罢!”
叶云舒三番两次推让不得,如此一来二去,便又被灌下了大半坛酒。只是,每当叶云舒要挑明来意,梁柳氏便不着陈迹地将话题引将开去,仿佛决计在躲避着甚么。酒酣胸胆,目炫耳热,梁柳氏软言细语,将少年旧事娓娓道来,两人追昔抚今,一番畅谈,不觉夜已深沉。
叶云舒现在喝了很多酒,便有些无所顾忌起来,直言不讳道:“子沅君,我真未曾想到会在京中见到你。你如何会嫁到梁府做了少夫人?”她持着酒盏,深深感喟道,“遐想当年,诸生当中,子沅君乃是其中俊彦。你可还记得当年州试前夕,你我彻夜达旦,对床夜语,许下的豪言壮语?方才在街上,我实在不敢确信轿中之人便是你,只是你的声音清楚耳熟,子沅君,以你的博闻强识、韬略词令,又怎甘心沉埋闺阁之间?”
轿中的女子“噗嗤”一笑,随之施施然地挑起轿帘,只见她穿着素雅,五官固然平平,但眉宇间却流转着一股灵动的神韵,恰是梁府的少夫人、右司承大人梁孟甫的小儿媳柳氏。
两个守门的小厮马上迎了上去,躬身见礼,肩舆里的人悄悄“嗯”了一声,听起来像是一个年青女人。那女乞儿却仿佛吃了一惊,如同被钉在了地上,她直直地回回身,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顶肩舆从本身身边抬过。
女子抬起脸,蓬乱的头发挡住了大半边脸,班驳的污垢讳饰了容颜,已看不出本来的脸孔,只是一双眼睛仍透着精光。她悄悄道了声谢,渐渐弯下腰去捡地上的铜钱,蓝衣小厮的脸上暴露鄙夷的神情,退后了两步,用袖子掩着鼻,仿佛女子身上披发的气味实在让人难以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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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舒跟着梁柳氏的肩舆进了梁府的后院,随后,被主子们引进配房,沐浴换衣、傅粉熏香,一番调/弄下来,已是时近旁晚。因而,掌灯开宴,几个仆人将叶云舒迎到一处喧闹的院落。梁柳氏早已恭候多时,笑吟吟地迎了出来,牵着叶云舒的手款款落座。侍女们鱼贯而入,菜肴酒水摆了满满一桌。叶云舒道:“甚矣,子沅君。何必如此客气。”
门房里走来一个管事,远远地瞥了那女子一眼,对两个守门的小厮奴了奴嘴,道:“那女人在门口半天了。这般肮脏的模样,呆久了让旁人看了不好,你们畴昔赏她几吊钱,打发她走吧。”
梁柳氏含笑着看着她,随之,朗声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主子!这位娘子是我娘家的远亲,一起风尘仆仆地到都城来投奔我。好歹也是我的同宗,你们怎可薄待了她?”
叶云舒长叹一声,只感觉郁结胸中,欣然心烦,不免又想起恩师谢婉芝,更是悲从中来。只听梁柳氏幽幽道:“想我寒窗苦读十余载,也曾怀牒谱自荐于州县,终究却名落孙山。”她喝了一口酒,“阿舒子,功名二字,困煞墨客啊!”
梁柳氏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女乞儿,柔声道:“阿舒子,几年不见,你如何把本身弄成了这幅贫困得志的模样?”
女乞儿作揖道:“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