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鬟笑道:“我家奶奶少年时曾做过一首诗,此中有一句是‘东风十里醉烟罗’,不知下一句娘子可还曾记得么?”
身后阿谁青衣的小厮沉声道:“这里是右司承梁孟甫梁大人的府邸。你个不长眼的乞儿,拿了钱还不快走?谨慎官府捉了你去,定一个惹事挑衅的罪名!”
叶云舒跟着梁柳氏的肩舆进了梁府的后院,随后,被主子们引进配房,沐浴换衣、傅粉熏香,一番调/弄下来,已是时近旁晚。因而,掌灯开宴,几个仆人将叶云舒迎到一处喧闹的院落。梁柳氏早已恭候多时,笑吟吟地迎了出来,牵着叶云舒的手款款落座。侍女们鱼贯而入,菜肴酒水摆了满满一桌。叶云舒道:“甚矣,子沅君。何必如此客气。”
肩舆却俄然停了下来,轿帘被悄悄撩起,一双纤纤素手探出来,将紫衣小鬟招到近前。模糊只闻声轿中有女子悄悄说了些甚么,那小鬟便回身朝路旁的女乞儿走了过来,盈盈福身,恭声道:“我家奶奶有一言就教娘子。”
梁柳氏口中的这位阿舒子,便是已故江南道司政使谢婉芝的弟子叶云舒。但见她面色一凛,随之上前几步,低声道:“子沅君,你果然是我的朱紫。”她使了使眼色,“子沅君,但念同窗之谊,可否借宝地叨扰几日?”
那女子却不觉得意,反而笑着对那蓝衣小厮做了一个揖:“多谢小哥慷慨好施。但不知你家大人是谁?”
梁柳氏却盈盈一笑,道:“所谓父母之命、媒人之言,我亦是无可何如耳。”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叶云舒,淡淡道,“我柳氏乃关中旧贵,族中沦落久矣,倒是抱残守缺,尤重族规家风。梁氏一门,四世三公,素以先皇旧臣自居。我公爹他自夸三朝老臣,日日训戒家中长幼克己复礼,极重礼教之大妨。我自从做了梁家的媳妇,便不敢再有他想了。”
叶云舒长叹一声,只感觉郁结胸中,欣然心烦,不免又想起恩师谢婉芝,更是悲从中来。只听梁柳氏幽幽道:“想我寒窗苦读十余载,也曾怀牒谱自荐于州县,终究却名落孙山。”她喝了一口酒,“阿舒子,功名二字,困煞墨客啊!”
暮春季气,恰是春光融融、百花斗丽的好时节。燕都城内更是万紫千红、尽态极妍。右司承梁孟甫的官邸前行人来往如梭,时不时有属官拜见,銮轿金鞍,络绎不断。而在右边的角门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正盘桓不去,她面庞蕉萃,蓬头垢面,与都丽堂皇的梁府尤其地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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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乞儿作揖道:“不敢当。”
那女子的脸上堆着诚惶诚恐的笑意,脸上的污迹被撑开了,暴露一道道的沟壑,污黑的双手捧着那两吊钱。她昂首深深望了梁府的大门一眼,颤巍巍地转过身,正要分开,劈面却见两个仆人抬着一顶素帷小轿仓促而来,肩舆的前面跟着两个年纪稍长的锦衣嬷嬷,和一个穿戴浅紫色襦裙的妙龄小鬟。
女乞儿面露欣喜之色,大步朝那顶软轿走去。她在轿前站定,欲言又止,终究摸索着说道:“子沅君,别来无恙否?”
梁柳氏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女乞儿,柔声道:“阿舒子,几年不见,你如何把本身弄成了这幅贫困得志的模样?”
门房里走来一个管事,远远地瞥了那女子一眼,对两个守门的小厮奴了奴嘴,道:“那女人在门口半天了。这般肮脏的模样,呆久了让旁人看了不好,你们畴昔赏她几吊钱,打发她走吧。”
梁柳氏含笑着看着她,随之,朗声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主子!这位娘子是我娘家的远亲,一起风尘仆仆地到都城来投奔我。好歹也是我的同宗,你们怎可薄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