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钦之又唱了几折,不知不觉过了大半个时候。待到谢幕,人群垂垂散去,何晏之却仍呆呆地坐着。方才阿谁伴计从侧门走过来,凑到何晏之的近前,低声道:“客长,我家老板有请。”
何晏之正要答复,俄然门口鼓噪起来,有伴计道:“女人,后院外人止步,你如何躲在这围屏前面?还请归去吧。”
何钦之道:“我与你别离后,也是一起卖唱,又收了几个门徒,垂垂有了些积储。厥后来到陈州,在城里唱了几出戏,博了些名声,便买下这间茶馆,隔日唱唱堂会,日子才垂垂安稳起来。”
小女人点了点头,才跟着伴计走了没几步,又回过甚,一双大眼睛却看着何晏之,面带羞怯地小声问道:“叨教……公子明日还来唱戏么?我向来没听过唱得如许好听的旦角。真想再听你唱一回……”
陈州乃是西南重镇,贩夫走狗尤其多,阛阓更加热烈,街上来交常常的行人熙熙攘攘。何晏之在陈州数日,每日只是蒙在那小小的堆栈里,现在信步而走,不觉到了闹市。几间茶馆一间挨着一间,鳞次栉比,此中有一座茶馆挑着一个杏黄色的幌子,写着一个大大的“戏”字,右边有两行小字:何氏戏苑,关西名伶何钦之。
见老板这么说,几个伶人便过来施礼,一口一个“师叔”,叫得何晏之很有些不美意义,这边还想推让,那边檀板画鼓之声已起,乃是老戏文《□□》中的折子戏。何钦之看着何晏之,缓声开唱:“我要变,天上银河水。”他眼中似有无穷柔情,唱腔尤其密意款款,“你是地上江河海。”
何晏之仿佛被人当头锤了一棒,面前有些发花,只当本身在做梦,揉了揉眼睛,细心看了看,公然是“何钦之”三个字。
何晏之一怔,尚未反应过来,口中却已经跟着熟谙的调子开唱道:“海水哪有鸟儿好,我要变双宿□□――”他身姿一转,苗条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个标致的弧度,眉宇间脉脉含情,缓缓吐出唱词,“鸳鸯鸟。”周遭世人无不齐声喝采,何晏之眼波一转,声音低徊而缠绵,委宛又唱道,“飞过青山绿水间,飞上高空到九云霄。”
何晏之一愣,只感觉面前这个小女人略有些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因而,含混地点了点头:“明日如有机遇,便会登台。”
自那日在通州道上向何晏之查问沈碧秋的事未果后,杨琼便再未提及此事,乃至连回京之事也不再提起片言只语,至于来陈州何为么,他亦是一个字也未曾提起。整日里,杨琼只是呆呆地躺在床上,或是靠着窗棂入迷,极少同何晏之说话,仿佛又回到了擎云山上最后时的冷若冰霜。
何钦之点了点头:“我本想与你二人持续沿街卖唱,等攒些积储,便到江南或是都城这些富庶繁华之地落个脚,建个戏园子,可惜师弟志不在此。”他微微一笑,“我厥后想想也是,师弟尚且年青,何必一辈子做个伶人,就算是做个贩夫走狗,也不似伶人般低人一等。”
一个伴计上前道:“有个常来听戏的小女人擅闯后院,还不肯走。”
但是,何晏之的建议却被杨琼一口回绝,并执意要西行入陈州。何晏之不免有些大惑不解,陈州乃是西北边镇,再往西便是漠北,他实在不明白杨琼要做甚么。两人争论不下,但是杨琼一意孤行,何晏之毕竟是无可何如。
何晏之道:“故交也。”他向那伴计做了个揖,“小哥可否通报一声?”
何晏之道:“我来找人。”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道,“何钦之,是你们这里的名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