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叹道:“已有月余,却总不见好。本日也找了镇上的大夫看了,也无甚停顿。”
何钦之看出贰心不在焉,便道:“师弟如此魂不守舍,是不是有甚么难堪之事?”他按住何晏之的手,一双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我才气固然有限,但在陈州也算运营了数年,颇是积累了一些人脉。陈州现在的通判西谷连骈与我也有些友情。西谷大报酬人豪放,乃脾气中人,颇爱附庸风雅,是红/袖楼的常客,也常到青莲苑听戏。我平常如有些费事事也多是请西谷大人照拂。师弟的难事无妨说来听听,我定倾力互助。”
何晏之道:“我本说是借,师兄却说我见外,现在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两,实在叫我受之有愧了。”他一皱眉,见何钦之不肯作罢,便从盒中拿了几锭白银,在手中衡量着也稀有十两,道,“恭敬不如从命,但我实在用不了这么多,这些已足矣。”
何钦之嗤笑了一声,拍了拍何晏之的肩膀,道:“晏师弟还是如当年普通地诚恳。难怪师兄弟们总爱戏弄你。”
何钦之的眸中却闪着幽深的光芒:“我未曾同你谈笑。师弟,你忘了我们小时候商定的事么?做一辈子师兄弟,唱一辈子的戏文。”他紧紧握着何晏之的手,“师弟,你全忘了么?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何晏之天然感激师兄的美意,两人正说着话,方才出去的仆人便捧着一个盒子走了出去,恭恭敬敬地放在了何晏之的面前。何晏之翻开盒盖却实在吃了一惊,只见满满一盘银子,少说也有两三百两。他赶紧把盒子盖上,推到何钦之的面前,道:“这如何使得?”
何晏之挠了挠头:“是吗?我都记不清楚了。”他的神情凝重起来,“我只记得,小师兄他待我极好,但是却死得如许惨。”
何钦之也不强留,只道:“师弟明日何时来?”
何晏之见时候不早,便推让道:“我师父还在堆栈等我,时候不早,我还是先归去了。”
何晏之一愣:“师兄何意?”
何晏之非常始料未及,发笑道:“师兄开甚么打趣?”
何晏之刚受了他的恩德,那里好回绝,便道:“师兄有何叮咛?”
何钦之道:“陈州镇上的大夫医术不可,我倒是熟谙一个了不起的大夫,悬壶济世,为人随和,非常热情。当年我得了伤寒重症,幸而碰到了江先生,只给我打了一次金针,便起死复生。现在可巧他也在陈州,不若哪日我替你举荐一番?”他笑道,“他的女儿实在你也见过,就是上回在这里碰到的那位明珠女人,不知师弟可还记得否?明珠女人是我们青莲戏苑的常客,常常听一整天戏不舍得走。”
何晏之一手相搀,沉吟道:“师兄客气了。”他低头想了想,又道,“不过是登台的小事,只要我人在陈州,天然会服从叮咛。至于师兄苑中的那些伶人,我亦会倾囊相授。”
何晏之很有些不好回绝,何钦之又道:“一共运营之事临时放在一边。只是有件事,我还要劳烦师弟,不晓得师弟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何钦之道:“我当是甚么大事。师弟也过分见外了,我俩之间何必言‘借’字。”他呼唤了一个仆人出去,小声私语了几句,又对何晏之道,“你师父病了?可找大夫看过?”
何钦之按住何晏之的手,道:“一点情意罢了,就当是见面礼。你先拿去用,如果不敷,再到我这边来取。”
何晏之苦衷重重,那里听得出来,不过一味随声拥戴,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罢了。他想到自已现在已无余钱买药,更莫说欠下的房钱,自已一人倒是无妨,风餐露宿亦不是不能忍耐,但是杨琼有伤在身,却如何能受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