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很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何晏之,好久,笑了笑,道:“小兄弟真是快人快语。不过,我确切是因为此事而深感心灰意冷,不幸我那夫人又芳华早逝,若不是因为还要照顾年幼的女儿,我早便想削发皈依佛门,今后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的目光落在悄悄躺着的江明珠身上,“现在,我独一的牵挂,便也只要小女明珠了。”他又叹了口气,持续说道,“这些年来,我一向留意江望的动静,他投奔归雁山庄,又凭借于大院君在江湖上的虎伥,实在是叫我忧心忡忡。皇室的纷争本就不免殃及无辜,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怕是避之唯恐不及。我一起循着我那兄弟而来,又脱手救了他,只但愿他能够迷途知返,而他恰好是执迷不悟。”
江寻点了点头,道:“州道分治案提出后阻力极大,特别是燕云十六州。怀远侯田蒙的先祖原是察合台旧主,我朝太/祖年间被武侯刘向天所破,归顺大清而后封侯。朝廷不敢等闲动田家,只得保存了田蒙的刺史之位,再派京官来任通判。当时候,陈州在一年以内曾换了七个通判,有怀远侯田蒙在此坐政,再无人敢来陈州。厥后,太子少傅西谷连骈被贬黜出京,才委命通判代职。西谷连骈蛰居陈州数年,颇被田蒙所忌,但却清算西北军旧部,现在已蔚然成势,竟能够与田蒙分庭抗礼了。”
何晏之恍然大悟:“本来救下江不足的,便是前辈了。”
马车垂垂停了下来。赶车的兵士挑开车帘,何晏之侧身向外望去,只见几步以外是一处清幽的院落,在夜幕当中闪动着零散的灯火。“此处便是留庄,是西谷大人的别苑,四周都是骁骑营的人马,安然得很。”江寻转头对何晏之道,“小兄弟,现在危急四伏。我本想劝你速速分开陈州,但现在追兵正紧,你不如在此先避一避风头,待到内里风声过了,再走不迟。通判大人也恰是此意。”
何晏之不由得笑了笑:“前辈与你那兄弟江不足,脾气倒是截然分歧。”
何晏之抓抓头:“不瞒前辈说,晚生自小流落江湖,沿街卖艺,也没有读过几天端庄的书。这些朝堂风云那里会晓得?”他非常难堪地笑笑,“一介乡野村夫,之前连天子的名讳都不晓得呢,更不要说甚么状元榜眼,不过晓得些戏文里帝王将相、才子才子的别史罢了。”他嘴里这么说着,心中却想,这西谷连骈果然不是凡人,难怪杨琼如此看重了。念及此处,不免心生忧愁,但听江寻又道:“说到别史,坊间倒是非常传播,当年圣上曾想给岷王杨小巧赐婚,招西谷连骈为驸马。可惜西谷连骈恃才傲物,竟违背皇命,再加上他是皇宗子杨琼所保举的士子,终被大院君所忌,也就不了了之了。”
何晏之一听竟是西谷连骈的主张,心中极其不痛快,他固然还未见过此人,但已经存了芥蒂,便脱口道:“我毫不能一走了之,而抛下故交知己于不顾!”心中倒是暗自吃惊,如果西谷连骈的主张,莫非也是杨琼的授意?
何晏之笑道:“前辈心中公然还是放不动手足之情。”他又转念一想,“那么,前辈来到陈州,莫非也是跟着江望一起而来?”他暗想,如果江望到了陈州,天然是沈碧秋晓得了杨琼的下落,那便是大大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