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领命下去了,田蒙一步一步朝灵堂走去,他在田守义的棺椁前站定,干枯般的手缓缓摩挲着乌黑的棺木,神情愈发阴冷。一个浑身素缟的妇人迎了上来,看着田蒙又忍不住掩面而泣,哽咽道:“侯爷,不幸你我年过半百只要这一点骨肉,现在却就义在贼人之手。妾身生无可恋,只望能早日缉拿凶手,为我儿报仇雪耻,以慰在天之灵。”
田蒙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涩的怨毒,随之挥了挥手:“恭迎。”
西谷连骈感喟道:“听闻田公子不幸罹难,下官心中甚为震惊。想侯爷半百年纪只要这一独子,现在却不明不白死了,实在是老天无眼,造化弄人啊……”
西谷连骈微微一笑:“此事兹事体大,只怕要禀明朝廷,请皇上决计才是。”
田蒙震惊地看着来人,此人眉如远山,目若寒星,肌肤胜雪,姿容超脱,绝世无双,恰是当明天子的宗子,昔日的岐王杨琼。只是他的发髻略有些灰白之色,不复昔日的意气昂扬,但眉眼中模糊透着的那股傲气,仍然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杨琼还是温言道:“本座乃是奉母上之命,前来陈州彻查怀远侯世子的死因,天然会给爱卿一个公道。”他又看了一眼西谷连骈,“本座既奉天子口谕,天然不会偏袒任何人,侯爷直言不讳便是。”
西谷连骈笑道:“若不是那凶手太太高超,便是侯爷的部下贫乏经历。”他拱动手恭敬说道,“下官鄙人,情愿调派骁骑营两千甲士,来为侯爷分忧解劳,助侯爷早日找出凶手,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西谷连骈作揖道:“下官不敢。”
田夫人泪眼昏黄地看着田蒙,吞声哭泣,再不敢多言。田蒙又道:“老夫已经修书大院君,欲借他之力,撤除西谷连骈。岷王殿下已经派江南归雁庄前来襄助老夫,约莫这两日便会到达陈州。西谷连骈暗中练习血滴子,老夫若与之正面抵触,只怕反受其害,归雁山庄现在几近掌控着全部江南武林,八大门派皆在其麾下,倒是能够用他们之手,来对于西谷连骈在燕云十六州的江湖权势。”他切齿道,“就算是把陈州城翻过来,老夫也要找出凶手,再将他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西谷连骈马上站起家来迎了上去,抱腕挡胸,道:“侯爷请节哀。”
田蒙正在惊奇,那人却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顺手扔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微浅笑道:“怀远侯,见了本座,也不可礼么?”
怀远侯府此时灯火透明,一片素缟。从灵堂的门口望去,满眼都是凄惨痛惨的素白之色,有妇人哭泣的哭声模糊传来,此起彼伏,不断如缕。陈州刺史田蒙负手站在堂前,凝眉深思,仿佛一尊衰老的雕塑,哀恸从他的四肢百骸渗入出来,使他的浑身高低都披发着沉沉的老气。
杨琼微微一笑,回身走到主位上落座。他托着腮,含笑着看着田蒙,柔声道:“怀远侯请免礼。本座本日乃是奉旨前来记念小侯爷,也是代母上慰劳侯爷。爱卿有甚么话,固然与本座说罢。”
田蒙道:“多谢西谷大人厚爱。”他抚须道,“老夫已经决定,将那青莲戏苑的何钦之一干人即是明日中午当场正法。”他脸上暴露一丝阴狠的笑意,“传闻阿谁凶手是何钦之的师弟,既然从何钦之的嘴里撬不出甚么话来,我便把他的人头挂在陈州城门上,看看那小贼会不会现身。西谷大人感觉老夫这主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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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蒙冷冷道:“太宗天子当年赐我田氏一族丹书财宝,陈州乃察哈台旧都,全由怀远侯世袭统领,何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不过正法几个百姓罢了,朝廷能把老夫如何样?”他走进了一步,双眼逼视着西谷连骈,“西谷大人,你身为陈州通判,既然是皇上派来帮手老夫的人,明日中午,便请大人来观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