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从嘉微微一笑:“云梦蝶的本名,复姓百里,名追云,她与我父亲段景仪乃结发伉俪。南陈末年,我父亲削发,百里追云远赴塞北,嫁给了当时的渤海国主赫连天哲,又生下王子赫□□,最后竟成了渤海国的太后。她并非不知所终,而是死了。”他顿了顿,低声道,“衙前镇闹鬼,有人吸食人血,这本就是血衣神功的练功法门。一时之间,我觉得,她竟然没有死。”他闭目一笑,“公然是我多想了,一个死去六七十年的人如何能够复活?她若没死,以她的脾气,又怎会甘心冬眠于世数十年?百里追云所到之处,必然是血雨腥风、杀孽重重,她此生最大的欢愉,就是让天下统统的人都不欢愉。”
三人正一时无语,门外却传来了疲塌的脚步声,来人仿佛是跛着脚,一脚深而一脚浅,又听到一声懒洋洋的低笑,屋外有人朗声道:“娘子,我返来了。想不到,你竟比我早了半步。”屋门回声翻开,只见风尘仆仆的男人倚门而立,手中拿了一个酒壶,笑吟吟地看着陈商诸人。他戴了一顶斗笠,看上客岁事并不大,眉清目秀,只是须发斑白,明显也有些年纪了。
陈商道:“你这倒是拿了佛前的花再献给佛爷,真是一笔无本的买卖。”他端起酒坛子凑到鼻子前闻了一闻,轻笑道:“可惜暴殄天物啊。”他摇了点头,“这是段郎从塞北鬼无门那边讨来的红花酿,需埋在地底十个寒暑才气开封,现在已九年零五个月,只差半年,竟被你们两个小鬼糟/蹋了,真是呜呼哀哉啊。”
三人来到屋内,陈商环顾四周,不由发笑道:“你们两位小朋友鸠占鹊巢也就罢了,怎将老夫的屋子弄得这般肮脏?”说罢,往八仙桌旁一坐,笑道,“可有甚么下酒的小菜么?”
段从嘉微微敛容,点头表示二人坐下。因而,长幼四人围坐在桌案前,烛火明灭,段从嘉给四人各斟上一杯酒,方缓声说道:“血衣神功,是一门极其邪门的工夫,我真是没想到,萧疏星竟然会把这门工夫偷偷传了下去。”他的眼中褪去了戏谑之色,“血衣神功,脱胎于玉虚宫的无形无相心法,二者虽是同根而生,倒是迥然相异。”
段从嘉道:“这两个后生甚为风趣,我不过尝尝他们的工夫罢了。谁想这小娃娃竟这般当真,实在是好玩得紧。”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
段公嘿嘿笑道:“可贵听到你为旁人摆脱,想来是不普通了。”他转过甚看了一眼抿唇垂手而立的杨琼,“便是你这小子将衙前镇闹得天翻地覆?”说话间,脱手如电,右手那两指直点杨琼的眉心,杨琼身姿一矮,回身避过,何晏之欺身挡在杨琼面前,接下那段公的守势,道:“前辈,我这兄弟也是不得已,且并未真正伤人道命,还请部下包涵。”
段从嘉笑道:“这话老夫爱听。”他拊掌大笑,“孺子可教也。”
那段从嘉却哈哈大笑起来:“比武之事,一靠武功,二靠策画,是你这小郎君本身三心二意,如何反而怨我卑鄙?疆场之上无兄弟,又何来前辈后辈,小娃娃年纪悄悄真是陈腐之极。”
何晏之一怔,忽而想到那死在自家床上的王屠夫,心口不由得一抽,转头看向杨琼,却听他冷冷道:“那人横行乡里,奸/淫无耻,我杀了他,也算是替天行道,何罪之有?”
杨琼听了不由地大怒,却苦于眼下毫无功力,心中只感觉这段公痞气实足、为老不尊,与那陈公的风格气质的确天差地别,判若云泥。却听陈商缓声说道:“我只想与朋友秉烛夜谈,你倒是来坏我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