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尧摔得最重,疼得他连声诶呦,手脚并用,不断扑腾,想从碎片木架中爬出来。
崔泠没说话。
薛家满门的血海深仇,她一刻都不敢忘。
他转过身,“派人去找太薇公主。”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低,肩头俄然一沉。
他大抵能猜出京里出了甚么事,多数是孟家人和孟贵妃暗中使了甚么手脚,想撺掇卫文帝变动皇位担当人。
下巴朝右边悄悄一点,表示戍卫上前。
称心赶紧丢动手里的差事,给周瑛华掩好锦被:“公主醒了!”
刺客已经全数伏法,四散而逃的宫女们找到主心骨,重新会聚到车队中来。几名宫女展开帐幔,直接在雪地上围出一个个山包似的帐篷,在里头煽风炉煮沸水,熬煮汤药,为受伤的保护擦洗伤口。
他毕竟跟从卫康多年,教养端方当然不能速成,说话的体例、语气还是能学个七八分。现在他固然灰头土脸,浑身狼狈,但态度刚硬,那种浸润在骨子里的生而优渥、崇高雍容几近是浑然天成,仿佛他果然是个自幼娇宠无度的放肆皇子。
卫泽拉高胭脂红锦被,把周瑛华拢在臂弯中,嘴唇掠过柔滑细滑的脸颊,唇间微觉一丝馨甜,模糊能嗅到她的青丝间有股淡淡的茉莉发油暗香。
不过崔家和孟产业今是姻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固然崔泠和孟相政见相斥,迩来常有争论,但新嫂子孟氏但是孟相的远亲女儿,两家是牢不成破的盟友,轮不着他多说甚么。
崔泠看清卫泽怀里抱着一个气味微小的小寺人,眉峰微蹙:“事出告急,殿下莫要担搁。”
炭炉里一片红彤,柴炭噼里啪啦烧得正欢,火舌舔舐着黑漆漆的铜壶底部,茶褐色汤药沸腾翻滚,咕嘟咕嘟直冒气泡,稠密的药香中蕴着一缕如有若无的暗香。
周瑛华紧咬双唇,“扶我坐起来。”
卫泽靠在屏风上,面前一遍又一遍回放着周瑛华扑到他身上时的景象。
崔泠神采安静,沉吟半晌,没有对峙:“把太医带过来。”
周瑛华没有重视到卫泽脸上暗淡下来的神采,“这一起我的吃食器具,汤粥药丸,务必让阮伯生和快意亲身把守,千万不能让永宁侯的人沾手!”
随行太医背着药箱,气喘吁吁跑到几人身前:“殿下,老奴来看看您的伤口……”
冯尧还在木片底下挣扎,翘起的脚尖在氛围中划了个圈,算是回声。
卫泽心中一紧,“你思疑永宁侯?”
他招手叫来几名亲信使女:“太薇公主为救太子受了重伤,等太医开了药方,你们亲身看着宫女配药。今后太薇公主的汤药,全数交给你们几人卖力,没有本将的叮咛,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幸亏这些血不是周瑛华的。
崔泠打断冯尧,“她就在你面前。”
戍卫们去了半天,返来时道:“侯爷,马车上的是育碧公主,太薇公主和她的宫女走散了。”
卫泽紧紧扣着周瑛华的双臂,抬起脸嘲笑一声:“治不好她,侯爷别的挑个皇子回西宁罢!”
崔泠走到卫泽身边,“这里交给冯将军摒挡,殿下先随我去江州。”
他轻笑一声:“伤得恰好。”
卫泽抱起周瑛华,走进一座方才搭起的帐篷当中:“孤没事,先为太薇公主诊治。”
崔泠翻身上马,走过冯尧身边的时候,悄悄踢了一脚:“不必抓活口,一个不留。”
冯尧神采一肃:“是!”
卫泽神采木然,接过湿帕,抹了把脸,双手浸在铜盆中,洁净的热水很快变成淡淡的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