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早已去了,只要宝玉躺在床上,眼睛睁着,见贾环出去,冲他笑了一笑,贾环便将贾政的话说了。凤姐儿便道:“这下放心了,你可觉好些了?想甚么吃,叫人往我那边取去。”宝玉应了。一时薛阿姨又来,贾母也打发人来问,几个丰年纪有身份的管家媳妇子也来问候。贾环还想与宝玉说几句话,见袭人也忙得了不得,出出入入的,对宝玉也不好,忙悄悄的抽身出去。
时价夏初,林木富强,一起风景变更,格外赏心好看。远远的瞥见怡红院的墙两边簇簇挨挨开满蔷薇、月季、宝相称应季之花,落日下一缕霞光洒落,地上还余留着白日炙烤过的热意,院内倒是一片清冷,院深蝉静,一丝人声不闻。
屋里那人又抽泣了半日,方道:“你今后可都改了罢。”倒是林黛玉的声音。宝玉复又长叹一声,说:“你放心,别说如许话。就算为这些人死了,也是甘心的。”一语未了,只听院外有人说:“二奶奶来了。”未知宝黛二人如何,贾环先唬了一跳,浑浑噩噩迎出两步。
两人显见得是干系很好。贾环内心揣摩了一下,拱手诚心肠道:“殿下之风韵,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金钏儿之事在大师心照不宣的环境下, 不知如何还是被贾政晓得了。
那女子微微一愣,随即也落落风雅的回以一笑,眉梢眼角便是一种风情万种,极纤细,极勾人。贾环低头看茶盏,暗念一声不法。
贾环察其言观其色,笑道:“老爷勿恼,我说几句话,金钏儿之事我略晓得些,并不关二哥哥的事。都是那丫头毁了出息,又受了家里几句冷言冷语,一时想不开罢了。老爷想想,我们家一贯刻薄,端庄主子身边这些大丫头夙来有面子,不输普通小门小户的蜜斯,何曾得过那么大的没脸?太太又一贯疼她――这才做出胡涂事儿来,于太太二哥哥实不相干。至于忠顺家里的事,那些公子们哪个不是如此。就是我,跟冯子荣他们出去吃酒,也少不得熟谙几个场面上的人,只是二哥哥心实,才叫人赖上了,这也是二哥哥心肠纯善之故。老爷渐渐教诲他也就是了,何必又动枪动棒的,本身心疼还不算,又累得老太太动气,太太悲伤。”
听话听音儿,他这么说,贾环便知他是不恼了,便不再多言,笑着退下了。
贾政本已是悔怨,此时听了他这一篇话,竟是无一字不顺意,字字说到了本身的内心儿里似的,不由笑道:“那孽障不知造了甚么福,我略动他一动儿,为他讨情的话就快把他这小我都埋了。罢,罢,我是他老子,我不担待他,还能担待谁去?你去瞧瞧他,就说我的话,叫他好生养着罢,先不必去上学了。”
这下但是捅了马蜂窝。贾政虽懒于家务, 却实实的是个为人严明之人,本就责怪宝玉整天流荡,不知学好, 不知听了谁几句挑拨, 只当是宝玉□□金钏儿致死,可巧儿忠顺王府来人,扣问宝玉逃脱的蒋玉菡之事, 偏巧宝玉又晓得,待来人走后,便发作起来,拿住宝玉一通好打,幸得贾母王夫人赶来, 才没把人活活打死。
二皇子一乐,伸手引道:“坐吧。”三人分定坐次,便有一鹅黄衣衫的宫娥捧盘而入,放下三盏香茗,素手重动间,暗香四溢。
听了这话,贾环心中微微一动,说道:“济世救民不敢讲,只愿做天子一臣,得尽展胸中所学,上报君恩,下抚黎庶,闲来携家人悠游山川,毕生之愿足矣。”
贾环低头道了谢,听那女仔细细一声“公子客气了”,娇若乳燕发春声,不由向她脸上看了一看,只见得一张芙蓉脸儿白里透着粉,眉翠唇朱,盈盈动听,大有宝钗神态,眉尖儿若蹙,姿势楚楚,又近似黛玉,不由冲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