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本就年幼丧母,现在又丧父,她又生得弱,林家一应远亲俱无,只要贾家这个母家可靠了,可贾家又是甚么好人家,一窝子虎狼,但是会吃人的。只要一想起黛玉今后的处境,他早晨都愁的睡不着觉。
到了铁槛寺,另演佛事,重设香坛,安灵于内殿偏室以内。众亲朋也有扰饭的,也有不用饭的,一起一起的,直至晌午方散尽了。这一应接待之事俱与贾环无涉。他用了一顿粗茶淡饭,便随父母人等回城。王夫人还要带了宝玉去,宝玉好轻易到了郊野,正新奇着,那里肯归去,只要跟着凤姐儿住。王夫人拗他不过,只得由他去了,将人交与了凤姐就走了。
回家不几日,贾政便叫了贾环去说:“家里的事连续一桩,倒迟误了你了。现在与你清算包裹去金陵,千万细心着,别误了功课。你要进国子监,钱也给你备好了,人也给你号召过了,便是一时失手考不上,多出两个钱也无妨,但要叫我晓得你不学好儿,自误了功课,我就是把银子扔进了水里听个响儿,也不给你白使,闻声了没有!”贾环连连应着,见贾政更无别话,便退了出去,回房叫丫头办理包裹不提。
过未几时,前头掩乐停音,过完了殡,贾珍等又归去请水溶回舆。贾环只跟着父兄走着,不知几时出了城,凤姐儿命小厮来唤宝玉。宝玉只得去了。一时有人来请换衣,只凤姐儿带着宝玉去了,邢、王二夫人并不去。贾环也不去。
既然祭过了秦氏,贾环便要走,问宝玉走不走,宝玉又要和秦钟一起。贾环便单独归去了荣府,正在房里换衣裳呢,便闻声说姑苏去的人昭儿返来了,急打发人去问。一时去的人返来答话说:“琏二爷打发了他返来报信儿的。林姑老爷玄月初三日巳时没了,现琏二爷正带了林女人送灵去姑苏,叫他先返来存候,并讨老太太的示下。”贾环听了,半晌不语。
眼看着到了这日,是伴宿之夕,宝玉贾环兄弟并没畴昔,只要凤姐全面承应,一夜中竟是灯明火彩,各式热烈。
临行前,薛蟠特特派了人来讲,外头路上不承平,给他荐了一名柳湘莲同业,说是此人走南闯北,江湖经历丰富,可帮贾环躲避祸患。贾环与他扳谈一回,见薛蟠说得公然不假,便正式聘请他同业。这柳湘莲也喜贾环说话风雅,行事利落,大得己心,遂欣然应下。
他正胡乱思惟着,宝玉已是上了香,也跟着哭起来。贾环却独去给瑞珠供了柱香,内心默念着:“瑞珠女人,你我也算了解一场,不管你是为人所逼,还是他杀,我知你是不肯死的,只是天意弄人。你芳魂不远,下一世千万投到个好人家罢。”守灵的那人恹恹的,抬起眼皮搭了他一眼,甚么也没说。贾环又给了她些钱,叮咛好生照看瑞珠的棺材,一应事件俱托她操心。那人收了钱,刚正眼看了贾环一眼,也不知曲解了甚么,口里倒是应下来了。那厢凤姐儿犹哭,直到贾珍尤氏遣人来劝,方止住了。
惜春却问起来:“环哥儿,究竟蓉儿媳妇儿的丧事是如何样呢?那府里一个是男人,一个又说是病了,起不来身,虽说托了凤姐姐,那府里的下人我又多有不晓得的?一个个的,好吃懒做,遇事推委,再刁也没有的。凤姐姐也当家这几年,我们看着她倒好,只是不知能不能赛过住那些人。倘有个甚么不是,叫亲朋世交们看在眼睛里,但是几十年的笑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