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林家女人黛玉也正打量他两个,见贾环举止安闲,并不因庶子的身份而作出很多卑怯鄙陋之态,那眉眼间又与探春有三分类似,只剑眉微扬,娟秀面庞上就添了很多豪气,已是大为诧异,再看宝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张圆圆脸儿,神采飞扬,娟秀无伦,更是惊奇,心想:“何故此人如此眼熟,竟似在那里见过似的。”
他夙来不得贾母的心,也不敢上前招眼,只是坐在房内读书,又打发小丫头们出去听信儿。
霁月自掀帘子出去,手里托着个笸箩,奇道:“甚么事?”见世人不答,并不觉得意,拿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络子来,笑道:“都是四女人做的,说给哥儿戴。”贾环一怔,抓起一把来看了看,技术细致了些,但打得尚算匀净,以惜春的年纪而言已是非常不错,点头道:“收起来,与我配着戴罢。”霁月笑应了。
惜春抿嘴道:“这不值甚么,”悄声道,“不过也就你有,他们都没有的。”
一起分花拂柳到了隔月亭,远远的只见迎春和探春坐在亭子里对弈,宝玉斜着身子坐在一旁观棋,惜春却独立在湖边喂鱼。见他来了,世人都看过来,探春招手叫他:“来,快来。”贾环笑道:“如何聚得如许齐?谁下帖子请的不成?”
小蝶打帘子出去,手里捻了一支鲜花,先倚着门笑道:“哥儿可传闻了未曾?我们家已故的姑太太遗下的表女人,已叫老太太遣人去接来了。”蕊书随掉队来,推了她一把,哼道:“甚么‘姑太太遗下的表女人’,这么一长串子亏你记得明白,说得出口。”
蕊书忙问道:“你看到了?林女人多大,是个甚么模样儿?”
她理着络子,闲话道:“哥儿这些日子如何没去上学?算算郭先生也该返来了。”
贾环这才回过神来,一掌控住她乱挥的那只手道:“别闹,读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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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坐了半晌,小蝶领了饭来,没滋没味的吃了一顿饭,霁月安排他睡下,并未几话。
宝玉贾环依言向前,双双拱手作了个揖,昂首看时,只见那位林家女人已离了位,盈盈行礼。她着一身素衣,乌油油的发间只简朴攒着一朵白花,插戴着一根镶了珍珠的银簪子,别的并无别饰。眼睫又极长,悄悄一扑闪,便似有星光洒落其间,瓷白的皮肤,眼含愁态,气质与众各别,行动间如风摆柳,大有娇怯不堪之意。
正如此想着,只听得宝玉脱口而出道:“这个mm,我曾见过的。”
“先生的夫人过身了。他要守妻孝,已给老爷写信来辞了馆。”贾环简短的解释了一下,手里挑着惜春打的络子看。
蕊书乐了,臊他道:“还读书呢?身子坐在这里,魂儿早不知飞到那里去了。”
贾环不睬会她,自翻了一页书,权当作没瞥见两个丫环带笑乱飞的眼色。
贾家边吃边听,还不时的问“珠大嫂子可去见过了”、“大太太如何说”、“琏二嫂子如何说”,把个小蝶查问得满头大汗。
贾环点头笑道:“到底是敏姑妈的女孩儿。”
贾环连连点头,也悄声道:“我晓得。”
探春笑道:“是我的主张。这不是,听老祖宗说,林家表姊快到了么?以是叫你们来商讨商讨,也好拿个主张。”
眼瞟得贾环搁笔,忙忙的搭了手巾捧了盆来服侍洗手。贾环将手浸在盆内净水洗了一回,一面取巾帕来拭手,一面笑道:“林家表姐幼年丧母,已是极不幸的了,来往凭借外祖家,人还未到,就在你们这些人嘴里倒置了不知几个个儿。我劝你们少嚼些舌根,以免口业过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