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桐笑着接了,趁人不备塞一枚到嘴里,抬起眼,恰好跟小姑子猎奇的目光撞上。
寿安堂处在全部傅家的正中间, 傅老将军未过世时,伉俪俩住在此处,这一带屋宇修得也格外气度巍峨。
她没婆母压着,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夫君整日没露面,到得傍晚,便让春草筹措了顿适口饭食,单独用饭。比及入夜,见内里仍安温馨静,猜得傅煜今晚不会再来,便命人备了热水沐浴,筹办早点安息,将前几日欠着的觉尽数补回。
他幼时也颇勇猛,十三岁随父参军,大半辈子马背颠簸,常常巡边到烈风里打滚,对女色并不妄图,除了嫡妻田氏,身边别无姬妾。自田氏病重亡故,他也没续娶,结壮住在这夕阳斋,将龙凤胎里的次子傅昭带到身边,亲身教诲。
攸桐暗自笑了笑,待长辈们闲话罢,便起家奉茶拜见。
萧瑟两天就能吓着?
从曾祖父到祖父,傅家权益日重,对这一带的掌控也日趋安稳。
庆华堂外栽了很多松柏,夏季里苍翠郁青,点点白雪还没融尽。
且此处离老夫人的住处颇远,很合适她偏安一隅。
“上回巡边,拣的。”傅德清喝了口茶。
比起旁人的端方举止,他年纪小,因是六年前留下的遗腹子,又格外得宠嬖,进门后蹬蹬蹬跑过来,直扑到老夫人怀里撒娇,“太奶奶!”
当中的老妇人发髻灰白, 秋香色的锦衣质地宝贵, 手上那枚猫儿眼应是西域来的,非常贵重,只是身子不大好——夏末的凌晨气候和暖,她头上却围着暖帽,手里抱了金丝暖炉,想来是畏冷而至。
“少夫人,姑、姑爷来了。”
攸桐坐了会儿,只觉傅府家风颇严,那对孪生姐弟十三岁的年纪,跟祖母应对之间非常端方,而傅煜父子又是领兵之人,这半天说话都颇严厉。直到一盏茶喝完,外头才传来模糊笑声,旋即,老夫人脸上也暴露笑容,“来了。”
仆妇打起帘子,攸桐走进门去,便闻到一股浓厚的檀香味道。
再往里, 堂上已坐了几小我。
按说,兵不常将、将不常兵,傅家在这位子待几年,便该按例调往别处。
是以本日攸桐来时,堂上只要傅德清在,而不见婆母。
只是领兵之家,男儿惯于杀伐,也多性命之忧。
再往中间则是一对少年男女,同胎双生的姐弟俩,面貌有九分类似。
见伉俪俩出去施礼,傅老夫人眉间暴露笑意,指了指底下的空位向傅煜道:“你伯父有点事担搁,待会就过来,先坐。”而后瞥了攸桐一眼,点了点头,没多吭声,只回身跟前面那对龙凤胎说话。
那般处变不惊,也不知当初怎就闹到了为情寻死的境地,真真是——好笑。
这会儿傅昭姐弟俩被拘去读书,就只剩傅煜跟他在书房相对。
“嗯。”傅煜答得不咸不淡。
紧随厥后的,是个六岁的小男童。
比起魏家老夫人住处那长年充满的浓厚檀香味, 这屋里清爽得很, 除了几盆生果花草外,倒未曾熏香。那座玉鼎香炉也只当陈列摆着,不见半点香薰的陈迹。
十余年杀伐交战,早已养成精干爽快的行事脾气。傅德清屏退旁人关了门,也不弯绕,直白道:“昨晚撇下魏氏,睡在书房了?”
傅煜不自发想起昨晚翻开盖头时那双沉寂妙丽的眉眼。
“说清楚话,别叫她担忧,也须摆明端方,别叫她给府上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