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连夜的秋雨后,傅家各处便连续烧了炭盆取暖。
她甚少这般硬气,先前哪怕苏若兰试着在她跟前说攸桐的不是,也极力忍着,现在放出这般狠话,反而叫苏若兰内心犯起嘀咕。想了想,毕竟怕是上头分拨了活过来,才让攸桐拿鸡毛适时箭来教唆她,到底不敢担搁,将暖帽摔在中间,不情不肯地出来了。
再度睁眼时,中间的人公然又睡了畴昔,两臂紧抱软枕,脑袋侧枕在上面,端倪委宛,眼睫苗条,碎发贴在颊侧,愈显得肌肤柔白,容色娇丽。
两年之前,他曾去过都城,也见过传闻中半只脚已踏进睿王府的魏家三女人,天姿国色不假,但神情举止间有骄贵之态,亦天真不解世事。现在再瞧,眉眼面貌模糊如旧,那气韵神采却已截然分歧。
马车轻晃停稳,攸桐醒来睁眼,就见傅煜躬身正往外走。她从速理好衣裳,紧随厥后。车停在金昭寺的庙门外,石板间的青苔经了雨,潮湿打滑。攸桐怕踩空滑倒,谨慎翼翼地踩在矮凳,忽见一支手臂伸过来,惊奇昂首,就见傅煜面朝梵刹站着,侧脸冷酷如常,唯有手臂横在她手边。
现在,苏若兰坐在炭盆旁的圈椅里,底下是铺得厚软的绣锦褥子,和暖又温馨。她手里边拿着的则是一副暖帽――说是给老夫人做的,从寻料子到挑花腔,费了好些天的工夫,现在裁剪出来,每日里也只拿来磨蹭工夫,不知何时才气做完。
魏天泽笑而不语,瞥见隐入马车帘后的窈窕身影,如有所思。
以傅煜的抉剔目光、冷酷脾气,不至于为色起意,传闻他顶着满都城的传言提亲,是因魏三女人救过他的性命。
……
傅煜伸手在她额头试了试,公然较平常暖热,应是受寒发热的原因。
从金昭寺回府后,傅煜繁忙如旧。
魏天泽一笑,回身瞧了攸桐一眼,目光稍顿。
傅煜闻言,眸光微深,觑他一眼,淡声道:“不急。”
“她那边有人服侍。”傅煜答得漫不经心。
这话就差点指着鼻子说她偷奸耍滑、借口太烂了,苏若兰神采微变,嘲笑了声,“少夫人整日里除了顾着吃的,还能有甚么事。院里那么些人,离了我莫非就活不成?哼,她又要教唆我去做甚么?”
这般忙成狗的人能留在府里,实在是可贵的机遇,攸桐哪肯等闲错过,探得动静失实后,便叫来夏嫂和春草,叮咛她们做几样香气浓溢,能随风飘远的甘旨。
这般面貌确切出众,但还不至于令他意动。
攸桐服从傅煜的叮咛,从方丈那边讨了点备急的药丸吃,脑袋里那股昏沉之意稍觉减缓。进香结束,传闻傅煜不与她同业,乐得钻进马车安闲安息,半点不知有人已对她这位傅家少夫人留意。
春草嘲笑瞧着她,“姐姐既不肯去,便明着说句话,我好去回禀。到时候见怪下来,也各自担着,分个明白。”
一起慢行,到得金昭寺外,雨倒是停了。
攸桐没客气,扶着他的手臂站稳,而后道:“多谢夫君。”
“我忙着呢。喏――”苏若兰扬了扬手里的暖帽,“老夫人的。”
待食材备齐,甘旨入锅,香气四溢时,她便在院中芭蕉亭里坐稳。
“哦――”魏天泽嘲弄般拉长声音,“新婚燕尔,却在外驰驱了两月,你还真舍得。”
“你着凉了,记得找方丈拿药。”傅煜答得简短,没再看她,径直朝寺门口一名年纪相仿的男人走去――他麾下的一名副将,魏天泽。
逼仄的车厢里,两人古怪对视,傅煜眼睁睁看着她姣白如瓷的脸颊变得微红,就连清澈的眼底都带了温度,似羞怯难堪、似局促镇静。忍不住想起她方才神游入眠却岿然端坐的模样,内心感觉风趣,神情却仍冷酷,只随口道:“没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