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可这招数毕竟还是落了下乘……
她想了想俄然昂首问道，“这几日府里可来过甚么特别的人未曾？”
本来是想借着祖母寿辰期近，此事定要压下，以是才孤注一掷，闹了一场，令大伯母不敢再强她，祖母既晓得她情意，也定不会再坐视不管。
顾家三房的七蜜斯明萱披着厚厚一件貂皮大氅，神情专注地伏在书案前抄着经籍，饶是手脚早已冻得生硬，但笔下行云却涓滴不见草率，她认当真真地将最后几笔落下，见确无瑕疵，这才敢将笔放下。
祖母寿诞期近，她不肯给功德的婆子们乱嚼舌根的机遇。
此时已至子时三刻，永宁侯府后院漱玉阁内的灯烛却还亮着。
连月来几近每夜都要誊写到子时，桌案上终究堆积起了九十七部金刚经，等最后两篇抄完，凑足九十九部，便托由清冷寺主持散给善男信女，再以永宁侯府朱老夫人的名义在清冷山下搭棚施粥，馈慰乡民。
再有几日，便是腊月十八永宁侯府老夫人朱氏的寿辰了。
顾明萱皱了皱眉，好端端得如何想到要去投缳？还是在祖母寿筵之前……
漱玉阁处境难堪，这类暗淡事是沾不得的。
盖只因他是皇亲国戚，那些又都是后院私事，便是偶有御史参劾，先帝疼他，今上与他自小相谊不忍动他，也都留中不发。
七蜜斯气恨不过，触柱自戮，传闻当场就没了气味，幸得来宾中有太医在，好一番救治，才缓了过来。
八妹心气傲岸，本就不屑为人后妻，将来有原配嫡子压着，本身生的儿子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建安伯申明在外，长姐先例在前，她如果嫁畴昔，不太重蹈复辙罢了。倘若大伯母真有此意，也难怪八妹要作出投缳动静了。
祖母的顾恤宠嬖，是她在侯府安身的底子。
过未几久，雪素仓促返来，脸上神采有些沉重，“月锦阁里闹成了一团，侯夫人屋里和老夫人屋里都轰动了，几个细弱的仆妇拦着不让旁人出来，季婆子恍恍忽惚听到有人说八蜜斯悬了白绫要投缳，幸亏救下了。”
月锦阁中住的，是大伯父庶出的两个女儿，八妹明蔷和九妹明芜。
到时来宾云集，府里几位公子蜜斯送的贺礼，不免要被拿出来比较。
漱玉阁的灯火，在凄恻北风中，燃了一夜。
这语音平淡，带着如有似无的撒娇，雪素听了，不知如何得，眼眶便就红了。
她本来是安乐院老夫人屋子里的三等丫头，三年前拨到漱玉阁时，正逢着三房遭受变故。
这些事，永宁侯和夫人又岂能不知？
腊月深寒，连缀数日飞絮，地上积雪已厚厚一层。
虽屋中并无别人，但她仍旧抬高了声音说，“昨日我去宜安堂寻斗珠姐姐要个绣样，刚好听到墨根和迭罗在说闲话。墨根说，我们家大姑奶奶身子不好了，恐怕熬不过来岁春季，侯夫民气疼长女膝下的两个外孙，便想在家里挑位蜜斯嫁去建安伯府做填房，八蜜斯自小养在侯夫人身边，最得信赖，迭罗姐姐猜定是要选她呢。”
顾明萱几不成察地叹了口气，顾家三房已经名存实亡，她既无财帛，又无势可借，便只要以这份傻劲去搏一搏了。
顾明萱晓得她情意，也不再劝她，刚想提笔再写，却听到东南角月锦阁传来喧闹声响，初时只是动静大了些，厥后竟有凄厉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