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灾银就成了无头公案,你半点线索都没有。两省饥荒,哀鸿各处,你要如何清算?”
一长打个酒嗝绕着舒月乔转圈,一手摸索着长满胡渣的下巴,揣摩说:“大人何必与她夹缠,先来一个‘登高看远’,再寻一钞酒醉仙乡’。任她是铁打的身子也得服软,当时候问甚么说甚么。”
刑房就设在大理寺刑狱第一层,便利来往,也好让上面关押的重刑犯听一听,松松皮、收收心。
醉与不醉之间,不过是愿与不肯罢了。
沉寂,鸟雀振翅,树影摇摆。
她深藏恨意,咬牙切齿,“你当真如此爱重她?”
顾辰道:“个个都比他短长!”
舒月乔笑道:“原我一个字都不想听,偏老天爷让我晓得,我也没何如。”
顾云山轻笑不止,面对她心如铁石,“成心机,揽月楼向来不做亏蚀买卖,先说说为何要拿月浓的性命换二十万两灾银,她的命几时能值这么个数?”
“装神弄鬼。”
他成竹在胸,慢行慢语,“要动余月浓,得大理寺锦衣卫倾巢出动,而你恐怕熬不过第三道刑,我此人懒得很,你既在此,便不必多费工夫再想其他,先拿下你再说。”
她心惊,继而苦笑,“如澜本来如此无情……”
“你信吗?”
顾云山道:“如何?还要唱一出反间计?”
她仿佛动容,眼中带泪,哽咽道:“我内心明白,我是该多谢你。”
她双眼沉沉似无垠深渊,无声之间令民气生惧意。他对上她的眼,同时看破她的笑,“二十万两灾银于我而言可有可无,倒是想问问你,谁给你的胆量敢孤身前来与我要价?”
她将视野自他面庞移开,悄悄望着门外空旷寥寂的天井,有十二万分的耐烦等他考虑,“你渐渐来,进京报信的驿官还在路上,我与你都等得起。”
“我如何?到本日你才晓得我六亲不认的名声不成?”
看管一层的刑狱官一长从酒桌上醒来,醉醺醺路都走不稳,对上顾云山也不见畏敬,尽管去看不喊不叫的舒月乔,口中说着:“希奇希奇,今儿竟然有娇客上门,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可算让我等着了。小娇娇,叫甚么名儿,犯的甚么事儿?说出来,让哥哥好好疼你一回。”
顾云山道:“你死了,我落个清净。”
“你是何意?”
前一刻低眉沉思,过一时豁然畅怀,他笑得卑劣,略略弓起腰背奉告她,“你逼我进退,我这里倒有一个折中的体例。”
舒月乔当他孩子气,换了长辈似的口气,哄他说:“我人在大理寺,顾大人还怕我长了翅膀飞出门去?”
此人本有一副周正边幅,却恰好抖落出一身淫*邪,没得让人恶心。舒月乔一眼也不想多看,心中怒只向顾云山倾倒,“他如此摧辱于我,你就尽管在一旁看着?”
“愿闻其详。”
</strong>第四十九章灾银(六)
他嗤笑一声,不屑道:“我顾云山不过戋戋大理寺卿,并非内阁首辅,天下的事自有贤人来管,轮不到我插手。”
舒月乔面色骤变,愤怒之时正欲开口,萧逸俄然呈现在一层,急仓促奉告顾云山,“宫里来人了,大人,圣上宣您马上进宫不得有误。”
石头生出裂缝,有一就有再。各个冲破,步步为营,不怕他不低头。
她捏着绣帕,轻声细语道来,“我要你亲手杀了她,取她首级予我当绣球玩儿,你说好不好?如澜哥哥。”
舒月乔笑了,“只需再等一等,稍稍缓上些许,自当有天命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