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做的松子熏肉、白汤鲫鱼另有鸡油菜心,保管好吃。顾大人,你可不能孤负了我一番辛苦啊。”
顾云山轻嗤一声,感觉好笑之极,“他们是民,你觉得,你就是官了?”
并不等他说完,行刑人早已恭候多时,长凳摆上,人架高,任他哭着喊着叫亲爹拯救,一板子下去立即没声,老诚恳实生受。
“用饭啦。”
“一个巴掌拍不响……”顾云山低喃如自语,嘴角带笑望向高放。
人去楼空寥寂存。厅堂里一时静的出奇,顾云山瘫坐在明镜高悬四字牌匾之下,丢开了手边把玩已久的惊堂木,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半个身子撑不起来,仰倒在太师椅上,右手捏着眉心,苦闷而不能言。
高放道:“既没捞到尸首,你怎能断言李丰舟已死?”
李继文父亲李歉收约四十高低,是个及其结实的老夫。或是在衙门里混得久了,遇着顾云山如许抖足气度的官老爷,不自发两腿颤颤膝盖打弯,未等你开口,他先一步跪下,常日里横行乡里的气度一刹时荡然无存,堂下跪着一条千万年不改心性的老狗,汪汪汪高呼,“草民李歉收,携子李继文,拜见顾大老爷。”
“小人……小人甚么都不是,小人在大人跟前就是干稻草烂泥巴,一文不值。”
还是月浓,十六七的少女,被他塑成专司起居的老妈子。端着食盒排闼而入,不管他脑中藏三千种烦恼愁思,她只晓得伸手敲他桌面,咚咚咚――
“是是是,小人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咚咚咚叩首,眼看着脑袋都要磕出深坑,等高放不耐烦叫停,他才停,可真是朴重忠心人间难寻。
李歉收游移,“大……大人多虑,哪有甚么内幕,不过是那小子没长性,年纪轻想多出去跑两圈罢了。”
高放往堂下一步,再问道:“你二弟李丰舟现在在那边?”
“不敢不敢,孙大人是官,小人是差,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敢跟孙大人相提并论。”
噼里啪啦数到二十,李继文面色惨白瘫软在地,李丰舟度量宗子至心落泪。这回是声情并茂动人肺腑,“我说,我说,顾大人,是我那二弟不争气,为个女人离乡背井,是个不忠不孝的下做东西。”
月浓不平,“为甚么?人家累死了想歇息一天。”
儿子在怀里疼得满头汗,他虽心疼,却并不敢怪怨顾云山,提及二弟,这满腔痛恨总算找到出口,怪他,都怪他。“老二又傻又木,年青时娶过一门亲,那女性命不好,没个半年就病死在家,五六年畴昔,老二这厢好不轻易有个相中的女人,本筹算等女人年纪到了就娶进门来。谁晓得那女人水性杨花不检点,明白日里穿得花枝招展去做活,把孙少爷迷花了眼,非得娶她做小。”
他如许的人物、做派,顾云山业已看腻。摆摆手叫起,直入正题。本身却连话都不屑说,一个眼神,指派高放来审。
李歉收顿时欢天喜地叩首长拜,“多谢大人赏识,多谢大人赏识。”
顾云山抿一口茶,眼峰扫过李歉收撑在地上不住颤栗的手,凉凉刺上一句,“倒是比你们县令孙大人资格深。”
“去――”她撇撇嘴,拖长了声音答。
高放道:“隆庆十三年,李丰舟分开县衙转作镖师,这里头可有内幕?”
高放道:“持续说。”
李歉收答:“小……小人胆量小,头一回见顾大人如此……如此……”可骇,这会子恨当年不读书,想不出好词端到案桌上献媚,“如此短长大官,一时候吓破了胆,吓得浑身直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