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酉时过半。伍金台前脚方入屋,便闻身后窸窣轻响。其目珠转个两回,耳郭一抖,目睑再紧,不消回眸,已感斜后窜出一影,单臂高抬,寒光决云。
胥留留侧目一瞧闻人战面上情状,又再打量宋又谷多回,不由含笑嫣然,低声解惑,“此一事,那里有甚大欢乐宫?方才那于钦山诛杀伍金台之人,若我猜得不错,自当是鹿大哥暗遣的金卫才是。宋公子,我说的可对?”
范一点身首分炊,四围却无半点血迹。
“你……你不怕我杀了……”
伍金台自不含混,轻巧一让,眨眉避过。
伍金台唇角微颤,单足立时后撤,腰胯一紧,低身佯攻来人下盘。但是虚晃一招后,其身子反是微偏朝外,足尖浅点,探掌便够得灶台一根长筷,待手上掌了物什,这方回身迎上来人短剑。无法金木软硬差异,当的一下,长筷回声,立时断为两截。
“这几日,生恐派内弟子生疑,也不敢令你多送水粮。但是,范一点闭关,饮食减半;那些分量,于我一人尚嫌不敷,何况一人份二人食?”布留云长纳口气,探头再往范一点腕上多吮几口鲜血,一摸唇角,低声笑道:“人言恨之入骨,餐肉食血。本日一试,方知仇敌之血,实在苦涩。”
“你欲重回钦山?”
“怪……怪只怪……妇人之仁……未能……亲手…清理流派,……纵虎归山……遗患无穷!”
柳松烟眨眉两回,自发奇特,却也说不出个以是然,思及前几日送膳,室内虽黯,倒也无妨瞻顾,只消一眼,瞧个暗影,柳松烟便可笃定那人定是范一点无疑。既于密室内瞧见范一点,又同其言来语往扳话几次,音貌皆合,本身也懒作忧天之虑。
布留云冷眼旁观,候了一刻,方懒声令道:“稍后,你且往柳松烟房上,再将其唤来;将那食盒放至门边,由他送入。”
布留云见状,轻笑不迭,眼白一翻,独自缓道:“存亡关前,哪另有甚时令脸面、风骨庄严?”
宋又谷抿了抿唇,折扇浅摇,正待启唇,却闻闻人战自行接道:“钦山弟子齐齐下山,快马急鞭,瞧着好大阵仗。那伍金台一死,他们竟分歧反口,为了柳大哥性命那般哀恳,又将本来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伍金台好一番贬唾。这般投石下井,真真好笑的紧。”
伍金台见状,也不着慌,反是挺身来个前花后搅、左旋右转,直将那断筷舞得刷刷风起。
水蛭遇盐,眨眉化水,哪还寻获得半点陈迹。
布留云瘫在地上,探掌缓将唇角鲜血一抹,急咳两回,支吾询道:“你…这…何意?”
“而后,便当是异教逞凶,忠徒豪勇。”伍金台唇角勾抬,阖目叹道:“首徒不肖,连同异教,弑师夺位。小徒忠勇,火眼识凶,怒斗元恶,寻回恩师首级。”
伍金台近忧钦山,生恐恶人得志,毒计害了范一点性命;内乱寡母,又怕布留云求之不得,将满腔怨气撒在自家阿娘身上。如此这般,进退皆难,冲突展转,不由得食不下咽,夜不成寐。
伍金台闻声一怔,手上行动立止。环顾四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脑内急血下灌,将肝火全换了恐忧,再化盗汗,点点透过毛孔散排泄来。
往葡山路上,闻人战仍为那钦山突变所扰,细思重新,更觉此事大起大落,甚难思议,这便走马往宋又谷身侧一挨,叽叽喳喳说个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