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看了看一屋子的丫头,笑着张嘴刚要说甚么,就听一声唤,“哎,我的二爷呀,……”黛玉听得这声唤得蹊跷,哑然回顾,就见一个十来岁的丫头赶进房来,口中尤念着:“你纵是再急,也该将衣服穿和缓了再出门呀……”说时抬目睹黛玉坐在案边,忙上前来见礼,“不晓得林女人起来了,我逾礼了,这里给女人赔个不是。我是给宝二爷送衣服来的。”那厢宝玉已笑着:“就只是过道门子,又不出这院儿,那里就这般金贵了。”那丫头早不待黛玉开口,已起家向宝玉抱怨道:“就算不谅解我们这些下人,也该顾着自个儿的身子,这若要冻出病来,老太太、太太又要担忧了……”说着已将手里的褂子快手快脚地给宝玉穿戴起来。
“女人醒了?”鹦哥在榻上睡得浅,听得黛玉在床上翻身是已是醒了,闻言道,“方才听着内里钟好似打了七下,应是辰时了……” 黛玉听了便要起家。鹦哥忙拢了大衣服起来服侍,嘴里尤劝道:“昨个儿歇得晚,老太太叮嘱说本日不消畴昔请晨安的,女人再睡会儿罢。”虽如是说,但见黛玉未出声,鹦哥也未好深劝,只得粗粗地挽了头发,开了房门。
黛玉在贾府的糊口,就这么“热热烈闹”地开端了。除了改名为紫鹃的鹦哥外,凤姐又送来了三位教引嬷嬷,并六七个小丫头。黛玉并没有在遴选这些下人们的身上费甚么精力,她内心明白,她这个主子,虽说不是贾府里的端庄主子,但老太太为她挪了宝玉的屋,这但是阖府里的人都是晓得的,是以能到她身边来奉侍,想来也是个美差。能凑趣上凤姐,摊上这差事的,必是有些面子的,且她再怎般挑,也挑得是贾府的主子,何必来获咎人?归正此人今后就在本身这儿了,如有甚么不当,哼,本身也不是没脾气的人。是以黛玉和和蔼气地领受了一世人等,体面子面地说了几句,就打发给了钱嬷嬷――这地儿虽是贾府的地儿,此人也是贾府的人,可便是来伏侍她这个主子的,那可天然是要按着她的门路来。
待墨好纸展,黛玉提笔方写了几个字,就听门前有小丫头喊道:“宝二爷来了……”声还式微呢,黛玉已见宝玉转过了屏风,笑立在了她面前,“我听她们说mm起来了,过来看看mm,mm起得这般早,但是住得不惯,夜里没睡好?”
鹦哥那里晓得黛玉是在防微杜渐,只当是早间宝玉主仆二人的行动触怒了黛玉,她本身也是贾府的下人,自不好分辩甚么,虽听黛玉说的在理,却也暗叹这位女人脾气有点大,端方有些严,今后怕是不好服侍……幸亏女人这些话还是当着她的面说的,想来也还未将她当作外人。正思忖呢,就听黛玉唤她,她忙收敛心神承诺了,就听黛玉道:“论理儿,你是老太太指给我的人,这名字,我也不便随便改的……”鹦哥忙谦道:“老太太即将我指给了女人,今后就是女人的人了,莫说名字了,就是人……”黛玉悄悄一笑,止住她道:“快别这么说,你即到了我这儿,今后我们就是一伙儿的了……只是你这名字,老太太叫叫倒也无妨,可你年事又较我大,又是我今后要依重的……,不如,我给你另起一个,叫,紫鹃,如何?你若情愿,一会儿我就去与老太太说,可好?”鹦哥哪有不允的,且又听黛玉说得极知心,更无异意。
黛玉本说夙起时候充沛,好与父亲写信,叙一叙离家思父之念,表一表初进贾府之见,未曾想横插此事,占了很多工夫,她这一日也不知会怎生安排,初来乍到的,总要跟着些外祖母,因而赶着余下的一点时候草草地先报了个安然。才搁了笔,就听着宝玉并三春在院子里说话,鹦哥上来回说:“老太太起了,女人可要清算清算往老太太那儿去存候?”黛玉对镜整了整妆容,带着鹦哥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