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本说夙起时候充沛,好与父亲写信,叙一叙离家思父之念,表一表初进贾府之见,未曾想横插此事,占了很多工夫,她这一日也不知会怎生安排,初来乍到的,总要跟着些外祖母,因而赶着余下的一点时候草草地先报了个安然。才搁了笔,就听着宝玉并三春在院子里说话,鹦哥上来回说:“老太太起了,女人可要清算清算往老太太那儿去存候?”黛玉对镜整了整妆容,带着鹦哥出了门。
黛玉才打扮罢,正捧着盏暖手茶,边踱着步打量着屋子里林林总总的安排,边等着润妍磨墨,就听得窗外人声絮絮,间或夹着“宝玉”二字,黛玉心下笑叹:晓得的呢,说是宝玉起床了,不晓得的呢,怕只当是甚么了不得的宝贝出世了呢。
黛玉盯着门看了会儿,转头问鹦哥,“常日里,宝二爷也是这般在姐妹屋里行走么?”鹦哥听她声气虽不高,腔调却不软和,她初跟了这位女人,还揣摩不清她的心机,只得赔着谨慎道:“是。”说完不见黛玉问话,却更觉氛围沉重,不由又补道:“宝二爷自幼随在老太太身边,与三位女人一同长大,这去处行动上,熟惯些,也是有的。……”黛玉沉默不语,三春与他熟惯性,自是无妨,可本身么,一来是个外姓女眷,原是要避讳些。且人丁嘴杂地,又有一等下作人,最喜偷听窃窥,兼或闲言碎语、编三道四的,是她最腻烦的,这贾府人多嘴杂,保不齐有这起子小人,她好好一个女人家的名声,万不成毁在这些子人手里;二来本身自小是个“独生女”,未曾与兄弟姊妹密切相处过,对这般不分时候地擅闯本身屋子的行动,说不风俗也好,说讨厌也罢,归正她是容不得的。现在虽只得宝玉一人如此,但贾府可比不得本身家,家大业大,端庄主子多、有面子的下人更多,多得不说,只如有个两三成的人也是这般“熟惯”了话,她的屋子只怕就成“菜园子”了,……还是趁现在早早地将端方立下,免得今后落人话柄。黛玉思定,请了钱嬷嬷过来,除了重点叮嘱一应端方从严从紧,更特别叮咛道:“这门外,与我定下两个谨慎懂事的小丫头,人来客至的,早早通报,别等人到了窗下门前都不知,或是进了屋子都也不知是谁……甚么时候该放人出去,甚么时候闭客不见的,也要稀有。” 说罢想想,又道:“这外间白日里,不时都要有一名嬷嬷并她们四其中的一个在……来客若无他事,断不消请入阁房,若哪个无端放进一次,我是断不能留的了……”
那丫头理好了衣裳,又取脱手绢里包着的玉给嵌进宝玉的项圈里,再理了理穗子,高低清算定了,方又笑着回过甚来给黛玉赔罪,“让林女人笑话了,原是我心急了,怕二爷衣裳没穿够给凉着了……我们这位爷今儿一大早就早早地要起床过来瞧女人,我劝他说女人昨日累了一天,怕是起不到这么早,……又怕惊了老太太,没让他夙起,好轻易打发人清算起了,这不,衣裳还没穿好就过来打搅女人你了……”
待墨好纸展,黛玉提笔方写了几个字,就听门前有小丫头喊道:“宝二爷来了……”声还式微呢,黛玉已见宝玉转过了屏风,笑立在了她面前,“我听她们说mm起来了,过来看看mm,mm起得这般早,但是住得不惯,夜里没睡好?”
黛玉在贾府的糊口,就这么“热热烈闹”地开端了。除了改名为紫鹃的鹦哥外,凤姐又送来了三位教引嬷嬷,并六七个小丫头。黛玉并没有在遴选这些下人们的身上费甚么精力,她内心明白,她这个主子,虽说不是贾府里的端庄主子,但老太太为她挪了宝玉的屋,这但是阖府里的人都是晓得的,是以能到她身边来奉侍,想来也是个美差。能凑趣上凤姐,摊上这差事的,必是有些面子的,且她再怎般挑,也挑得是贾府的主子,何必来获咎人?归正此人今后就在本身这儿了,如有甚么不当,哼,本身也不是没脾气的人。是以黛玉和和蔼气地领受了一世人等,体面子面地说了几句,就打发给了钱嬷嬷――这地儿虽是贾府的地儿,此人也是贾府的人,可便是来伏侍她这个主子的,那可天然是要按着她的门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