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本是忧心黛玉受了委曲,存了气,伤了肝脾。现在见黛玉本身转了话题,自不会再去触她不快,遂一面接了雪雁奉上来的外裳亲手与黛玉穿戴,一面依了黛玉的话接道:“女人放心,自家里出来时,除了给女人备下的银饰外,也给她们几个备了些的,现在暂先戴起来,也是尽够的。只这安然锁,倒确是没备下银的……”
一时晚了,又要留饭,黛玉本欲借着外祖母脱身,无法外祖母听得娘舅特地留饭,也不叫她回,还特特打发人过来传话给儿子媳妇,只说外甥女千里而来,古话说得好,见舅如见娘,可不准薄待了去。贾政立品听了,叮咛王夫人快快办来,全不见她一双眼粘在儿子宝玉身上,正担忧本身宝贝儿子被他老子禁得久了,落得不痛快。幸亏席开筵摆,贾政终是将叔侄三人放了下来,却不让走,喝命其在旁作陪,宝玉三人战战津津在席旁侧身坐了,在贾政“小子”,“竖子”的斥声里,黛玉瞧着,三人这饭也是吃得食不终味。
王嬷嬷见她问起,忙道:“你钱嬷嬷在内里呢。”
一时止了笑,几人又略略议了议,黛玉嘴上说得风雅,心底也生了几分孩子气,将来阿谁“金锁”上的八个字,非骈非俪,她一时也寻不出个出处,干脆十足推到那和尚身上,只说梦里听和尚念的,除了“不离不弃 芳龄永继”外,又一气理出三种来作成一套四个,一只锁上篆一样。她又担忧锁做小了不气度,这今后赶上那位的,万一被人将本身这些锁说成那配红花的绿叶,衬蜜斯的丫头……如何乐意,是以原是想着做得大些,何如日日要戴的终是春柳她们几个,总偿还是要考虑下她们的定见。且又转念一想,阿谁“金锁”原是为了配宝玉的“玉”的,昨日晃眼瞧去,那玉只雀卵大小,本身这锁若做得过大,也忒俗气了,因而黛玉也就搁开手去,不再计算这个,只嘱着王嬷嬷早早地做好了,悄悄地拿出去,莫与贾府人等晓得。
黛玉虽说为了父亲与本身的性命,一向尽力地想要窜改,却也恐过犹不及,反弄巧成拙,现在被王夫人一激之下,倒是一击直取王夫人的关键――她儿子将来的婚事,何如此究竟于她此时的境遇,实无什好处,旁人看来,真真只当她苦中作乐,起得个顽性罢了。黛玉也不在乎,将嬷嬷丫头们纷繁赶去理事,自坐在案边,瞧见晨间仓促收笔的信,想再提笔续上两字,却总无可写之事,遂丢了笔,封了信,嘱人交支出去。又去翻着才清算出来的册本赏玩,一时想起来,又昂首对一旁正清算的润妍与娴雅道:“今后这案上的书籍笔墨,你们与我细心看管了。凡是人来客至,或我不在屋内时,案上那些我未看完的书,未写完的字,均清算下去,别在案上留着。”润妍脆生生地应了,娴雅转转眼,问道:“女人,前年子我们在家做的花签,这会儿拿出来夹书岂不恰好?”黛玉想起旧事,笑道:“本还想做成套百花签呢,谁知做来做去,也只得了十二支,谨慎收了这好久,倒失了本意……即得了,就拿出来用罢。待来日百花再绽之时,我们再去做些来。”
正说着,紫鹃回房禀道:“二老爷回府了。传话出去讲,请林女人往内书房见上一见,舅甥俩叙叙亲情。”黛玉听了,即遣了小丫头往三春处送了个信,复带着婆子丫头,往二娘舅贾政的院子里去。因紫鹃在前带路,黛玉晃眼一打量,才觉着紫鹃出去一趟,倒是换了身衣裳方返来的,就连头绳,虽未用白的,也改成了玄色,往春柳身边一站,倒是较晌午前调和多了。黛玉心下暗叹她是个故意的,难怪外祖母如何都要将她派到本身身边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