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面就着抬手取绢子的工夫打王夫人手里抽回了自个儿的手,一面略叹了口气道:“哎~二舅母如果避着老太太说这话呢,我也就厚着脸皮受了,可老太太直到方才还在念叨我吃得少了……现在劈面锣劈面鼓的,我倒是不大美意义当这个夸了。”
黛玉昂首乜了他眼他那对红眼泡,撇撇嘴:“你也不是一样。”
宝玉下了学就听屋里的丫头们说了此事,只他是个畏父如虎的,又未曾见过他林姑父,虽谨慎地陪在黛玉身边,偏是口拙,想不出甚么贴切的话来安抚黛玉。
老太太听了就在上首笑骂道:“你这丫头倒会说嘴,这是在嫌我唠叨了?”
宝玉问道:“太太走了?”
过了会子,紫鹃打外头出去道:“玻璃才过来讲老太太今个儿乏了,屋里不摆饭了,让女人自个儿吃呢。”又问宝玉道:“二爷可要在我们这儿一块用饭?”
王夫人的神采顿时有些白:贾家但是林姑爷九族里的妻族,老太太但是他的岳母……倘若事真的闹大了,只怕连贾家可一定无事……
偏是作为首恶的黛玉被宝玉拉停止走不脱,她本就是个心机细致的,本日本就受了大刺激,加上王氏又不断地应战她的底线,这会子宝玉又在她身边发癫……她再也忍不住地发作了:“有甚么不敢的,我原是个好欺负的,不过父亲今个儿才受了回参,皇上还没发话呢,就有那等小丫头敢到处嚷嚷着要卖了我的丫头、分了我的产业。不定明个儿就有哪等主子敢背着老太太把我也给发卖了的,有甚希奇……”黛玉说得悲伤,愈发哭得大声起来“……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爹爹去……”。
幸亏过了几日,齐嫂子终究带来了父亲的信。
黛玉故意问一问齐嫂子,却发觉齐嫂子也吞吞吐吐地望着她,似有话说。黛玉只道她是另有父亲的动静要奉告自个儿,却碍着人多不好明言,遂打发了世人欲听此中究竟。谁知齐嫂子却喏喏地问道:“女人但是早早晓得老爷当有此难?现下却该如何?”
两人对看了一眼,都有些不大美意义地转开脸去。正逢着云莺捧上茶来,两人一人一盅地接了,各自将脸埋在茶盅里。
只是凤姐并不晓得,有句话黛玉没说,和娴雅拌嘴的人所说的话,是打二舅太太王氏房里听来的。娴雅这小我精在这府里也混了好久,听得小话多了去了,如果传这话的人没阿谁成分,那里吓得哭她。
一时众丫头换了热茶上来,王夫人接了略抿了口,复又叹道:“大女人现在这性子确是好了很多,待过阵子姑老爷进京来瞧了,也是喜好的。”
两人又静了下来。
宝玉这一叫唤,屋子里立时乱了,老太太哄,刑夫人劝,几个姐妹不敢等闲添乱,被大嫂子李纨带到了一旁作壁上观。
半晌,听宝玉哑着嗓子道:“一会子让丫头给你拿鸡子揉揉眼罢,明个儿瞧着可就不肿了。”
宝玉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目睹房门边两个小丫头在悄悄往里望,他摆布下不了台,只得一迭脚嘟嚷道:“这是个甚么端方。”说着也跟着撵了出去。
在这哭声里老太太的脸越来越沉,凤姐的脸越来越白,王夫人的脸越来越黄――粉掉得太多了……
只本日黛玉必定是不得平静的。也不知吹得甚么风,刑、王两位舅母半下中午齐齐带了儿媳过来给老太太存候,即见着了,少不得都要欣喜黛玉两句。
王夫人却和和蔼气地拉了她的手,细细将这两日的衣食等等问了好一会儿,黛玉不解其意,俱都客客气气回了“还好”、“尚可”等语。王夫人问了好一会子,方拍了拍黛玉的手,颇感欣喜隧道:“这就好,这就好,我原还怕你为着你父亲茶饭不思得伤了身子。现在瞧着神采倒还不错,公然是个费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