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笑道:“姐姐但是胡涂了,二哥哥又不但这一身衣服……”
黛玉行罢礼,瞧着老太太似在与两位舅母说话,也不往上凑,只往湘云坐处来寻她。
黛玉横了她一眼,又眨了眨眼道:“一会子老太太该起了,你这个‘宝二爷’要去存候,阿谁‘史大女人’就不消去存候了么?”
这话一出,站在廊下的晴雯已扶着柱子笑弯了腰,黛玉也抿着嘴笑啐道:“你这个促狭鬼,怎地想出这等主张来……”一旁离得近的丫头媳妇们也都笑成一片。
湘云无妨黛玉竟直直地将话给堵了返来,被激得脸上一红。且心下也是一阵恍忽,不大明白自个儿怎忽刺刺说出这等话来,又想起她俩平日的友情来,一时讷讷不再出声。幸亏宝玉这最爱合稀泥的繁华闲人在此,已是拉了黛玉述起这几日的苦来。宝钗笑着上前来挽了湘云往探春坐处去,劝道:“林mm那张嘴再是不饶人的,你只休理她就是。你与宝兄弟是自小一处长大的,情分怎是旁人可及的……”
黛玉小憩起家时,已近老太太传晚餐的时候了。她一面清算衣裳,一面让人去寻湘云。小丫头寻了一圈,回说史大女人已同宝玉在老太太屋里顽了。黛玉笑道:“单只两个混世魔王凑在一处,只怕老太太又不得平静了。”
“你今个儿生我气了?”
黛玉靠着月梅站了会儿,方轻咳了声道:“老太太起了罢,我们先去瞧瞧。”月梅扶着黛玉往贾母房里去,心下暗道:都说那两个是调皮的,那里晓得我们女人才不是省油的灯……
刑、王两位夫人是来与贾母禀过东府里有关秦氏丧仪的相做事件:珍大爷给寻的那付樯木虽好,到底得的仓促,今个儿制好了棺椁,才糊了头到漆,只望在出殡前能再上两道漆才好;蓉小子捐得了五品龙禁尉今儿领了凭,秦氏的一应仪用均已照着恭人的品级改了陈列……黛玉离得近,听了一耳朵,只是不大明白:她如何记得恭人是四品的称呼呢,可贾蓉不是捐得五品龙禁尉么?……可她这也算是偷听,倒不好上去问个清楚。
“……嗯?”
黛玉这才晓得本来这主张是打在老太太身上的,心下不由就撇了撇嘴。
究竟证明,黛玉多虑了。不过一刻,王夫人就说到了这事:“……昨个儿我瞧着云丫头过来了,只现在我与三丫头、宝玉日日都往那边府里应酬,倒是没人陪她,想来怪孤傲的。我就想着,干脆让宝丫头过来陪陪她……”王夫人说着终究侧头看了眼黛玉,道,“与外甥女,她们姊妹一处也热烈些不是。”
那小丫头回道:“并不但他两位,两位太太并薛女人、大奶奶、二女人、三女人都在呢。”黛玉听着就是一怔。不由问了一句:“薛女人也在?”
次日一早湘云精力百倍地原地满血重生,却将昨晚的事忘到爪哇国去了。脸也不洗,只草草梳了条大辫子就往外跑,说是要去唤宝玉起床。黛玉瞧她笑得贼兮兮的模样,就晓得宝玉要遭难了,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黛玉笑眯眯地挥手相送――归正男孩子没女孩儿金贵,被人闯一闯寝室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黛玉再撑不住,笑倒在那人身上,边笑边自笑骂道:“……正端庄经地女人家,上那里学得这等油嘴滑舌的。”
湘云见宝玉跟着她一起过来,笑着起家接她,道:“你们每天一处顽,我才多久来一回呢,竟还撇了我接来接去的,没得来惹我们的眼。”
刑夫人还是说了两句黛玉又瘦了,当再细心调度的话。王夫人也只点了点头。自她那回说哭了黛玉后,再见着黛玉,虽谈不上是一言不发,也几可说是惜字如金了――总之是极无法的模样。可惜她媚眼做给了瞎子看,这等谨慎思婆婆贾母是看不入眼的,儿子宝玉是底子看不懂,只庶女探春跟在她身后愈发沉默,却到底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也做不得甚么。对了,实在黛玉也看懂了的,是以这阵子在她面前待宝玉倒是随和了很多――你不是喜好装哑巴么,恰好让你再多吃点黄莲,平白让王氏又添了多少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