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避在田庄的头一年。
路旁野菊早已式微,只余干枯的茎叶在风中颤抖,而树上最后一颗柿子却还是金黄,固执地挂在枝头。
杨萱本能地抬手摸了把,墙面仿佛活动了下,她再用力,一道暗门无声无息地翻开。
范直仍然站在原处,负手望天。
杨萱淡淡一笑,“二女人养了好久了?”
天已经短了,才过酉初,暮色便层层叠叠地覆盖下来。
秦笙伸手拉她一把,“不过一个内侍,你跟他客气甚么?”
刚才沁出一身汗,薄绸小衣湿漉漉地黏在身上,箍得难受。
画挂得久了,粉白的墙面便留下一处长方形的污痕,可细心看时,那污痕却非画轴留下的印迹,而是一条极细的裂缝,牛毛般,正合了画的表面。
名声跟性命比拟, 还是后者更首要些吧?
秦笙笑着看眼杨萱身上的青碧色袄子,“因为去寺里,不好穿得过分素净,就换了这身,你不也是吗?”
倒是个暮春季候。
转天张家媳妇抱了只花狸猫来。
真是太不成思议了。
辛氏笑道:“凌晨起得早,又赶了这半天路,都归去歇个晌觉吧。我也睡一会儿,睡醒以后跟秦太太一同往寺里听经,你们要不要一道?”
杨萱扯扯秦笙衣袖,“我大哥说内里极清雅,待会儿我们也去喝盏茶吧。”
一盏茶喝完,三位女人脸上都显出疲色。
杨萱点头,“啊,我没有想这么殷勤,顺手穿了这件罢了。”
杨芷稍踌躇,笑着点点头。
辛媛连连点头,“对呀,我们能够穿一样的衣裳出门,说不定别人会觉得我们是双生子?”
文竹跟春桃等人将碗筷杯碟撤下,另沏了茶水上来。
杨萱盘算主张,缓慢地换上干爽衣裳,重新梳过甚发。
门开处是跟年画普通大小,大抵两尺进深的凹洞。
开初杨萱觉得是树枝动摇,厥后发明不是。
北风残虐,吹得院子里的石榴树摇摆不止,投射在窗户纸上的树影好似狰狞的怪兽,张牙舞爪。
辛媛与杨芷齐声应了。
杨萱冷静嘀咕着,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去。
辛氏点点头,声音放缓很多, 暖和地说:“阿萱, 大人的事儿你就别跟着操心了,贤人有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很多事情都是命里必定的,你想太多也没用, 跟阿媛似的每天高欢畅兴的多好?”
辛媛踌躇数息,豪放隧道:“行,我尽着你挑,不过有件海天霞色的裙子你不能要,那件我应了给阿芷姐的。”
透过敞开的窗户,能够瞧见内里铺着的一角簟席。
温热的水汽使得毛孔都舒伸开来,浑身汗意顿消。而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闪现过刚才的梦境。
刚要出门,院子里传来辛氏暖和的声音,“你们好生玩儿,且不成调皮,也不准随便出去,有事的话去找秦嬷嬷,或者打发人去寺里叫我。”
说罢,欠身退到路旁,容她们几人先行通过。
春桃已经铺好被褥,放下了帐帘,因怕屋里进蚊子,又在窗下燃了把半干的艾草。
杨萱低声道:“他给我们让路,道声谢也是应当。”
正说得热烈,内里婆子出去回禀,“太太,秦家太过分来了,已经在门口了。”
门口有个年事不大的小沙弥,双手合十呼了佛号道:“方丈已在侧殿恭候几位女施主,请随我来。”
正对着大炕是四开扇大窗户,糊了健壮的桑皮纸。
那人身穿灰蓝色道袍,肤色白净,脸上自带三分笑意,显得驯良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