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便进了四月,气候渐暖,启泰帝的身材大有好转,这日竟颤颤巍巍地上了早朝。
刚吃过晌饭,杨萱被退亲的事儿就传到了杨芷耳朵里。
近一个月,被羁押的文士中,约莫半数是跟杨修文有过来往的,轮到本身家也是迟早的事儿。
杨萱笑一笑,笑容未达眼底便已消逝,“我感觉范伯母一定真想让范三哥娶她外甥女, 真要有这个心机, 早两年就定下了, 何至于迟延到现在?”
唇角微翘,目光明灭,眉间较着带着不容错识的幸灾乐祸。
是真定府张家想要早点将辛媛娶回家。
王姨娘还是丫环时,跟着辛氏四周走动,也去三圣庵吃过斋饭,可自从当了妾,再没机遇出去过。
“那随你吧,”辛氏应着,“实在不可就让文竹畴昔,文竹最安妥不过。”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衣柜前,从最底层取出那只海棠木匣子,找出来两只十两的银元宝并两支银钗,“每人给她们十两银,充足用上两三年了。”
一万两银子还嫌少?
辛氏咬咬唇,耐着性子道:“师兄能够视仁觉得己任,可孩子们呢?阿桐尚未结婚,阿桂还未曾开蒙,师兄忍心看他们……”
杨桐眼看就满十七岁,王姨娘可不是将近二十年没在内里走动了?
辛氏脸上布着精密的汗珠,轻声道:“枕前发尽百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只待黄河完整枯……”
“谁说不是?”大舅母愁眉苦脸地说,“可这孩子没心没肺的,就是人家把她卖了还乐颠颠地给人数钱,我说的话,她能听出来?”沉默会儿,又骂:“男人在外头做得孽,却让女人跟着担惊受怕,这一个多月我都没睡好觉,就怕夜里有人拍门……慌镇静张的,嫁奁如何办?一应东西都在扬州,我手头不到一万两银子,能购置甚么东西,连铺面跟地都没有?”
便是青山烂,黄河枯,两人也要不离不弃。
杨萱笑道:“把屋子清算一下,京里比来不承平,恰好春杏表叔一家进京定居,要接春杏出去,我看有她能用上的东西就让她带着,好歹也是主仆一场,留个念想也好。”
杨芷又换件美丽的冰蓝色衫子,行动轻松地走到西屋。
正考虑着,听到杨萱道:“娘,我想把春杏和春桃放出去,她们两人服侍我这些年,年纪也都不小了,许她们些银钱,她们或是嫁人或是另寻主家,各随情意。”
“那又如何?”杨修文背动手在屋子里快速踱几步,站住,“你说有甚么体例?让孩子隐姓埋名流亡千里?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走到那里也没用。倒不如视死如归名垂后代,也不堕我杨家忠义之名。”
杨萱又跟一句,“姐如果穿蓝色衫子,就别戴金簪,金簪跟蓝色不相配,显老气。”
辛氏愣了好半天,将匣子最上面两张八百两的银票细心卷好,塞进手镯里,叮咛道:“细心收着别丢了,如果家里真出事,也一定能连累到你们,你拿着能够傍身,如果没事那最好不过,你留着今后当私房银子……也别只藏在这里,小衣的衣衿另有鞋底夹层都能藏一张。”
春桃朝杨芷的背影翻个白眼,不满地说:“女人真是,大女人清楚就是来看笑话的,女人何必提点她?提点了也一定承情,平常女人待大女人多好,说翻脸就翻脸,都是白眼狼……女人喝口茶歇会儿,我跟春杏清算就行。”
辛氏便不再出声。
春杏本来拉着脸不想走,听到这番话,“噗嗤”一声笑了,“女人才多大年纪,比我们小好几岁呢,这口气跟走南闯北的拉乡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