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秋寒
黛玉听了便径直披上，公然半晌身上和缓起来。宝钗见了道：“林mm这么披会儿倒也使得，若穿惯了结不好。那穿衣季节的端方事理，就是怕人过分惧寒，早早穿了厚绒大毛，捂惯了，待大冷至寒时就没得可添，倒易伤身。”黛玉尚将来得及说话，宝玉在一旁道：“宝姐姐偏疼这些端方事理，要我说，此人本身觉着才最是可靠，冷了天然穿衣，热了天然脱了。照着他们的端方，八月三十换小毛，玄月尾换中毛，冬至了才得穿大毛的，转年到仲春底又定要脱掉大毛的。比方前些年的桃花雪，若听了他们的，才真是伤身了！”探春听了两人说话，便道：“二哥哥这话才没事理呢！凡事有例外之说，这例外就得先有例，你到处以例外为高，却正要认了那‘例’才好说你的‘外’。”宝玉笑道：“你既如此说了，便已是认了有例外，不能到处不时都遵那些端方，岂不就同我说的一样？”探春道：“虽非到处不时循例，倒是要九成九循例，那百里无一的例外虽是有的，却可贵见着，平常办事天然应以端方先例为宗。”宝钗听了笑道：“三mm说的通透。”黛玉晃了晃脑袋道：“听得我头晕，你们一个个学问大，待辨出个子丑寅卯来怕也该当穿大毛的气候了。”
下晌去贾母处服侍，李纨趁便带了姊妹几人的衣裳去，贾母见了便笑：“你们大嫂子又送份例来了！”迎春几个都上来伸谢，李纨笑领了。贾母让黛玉近前细看，见她的是一件葵黄缎平金银团花九菊长袄并一件樱桃红织金妆斑白鹇纹裘皮大氅，取了镜子看，又问道：“这夹袄倒轻巧得很，这氅衣又用的甚么新奇皮子？”往黛玉身上比了比，搂了她道：“这色彩现在倒可穿了。”李纨因黛玉孝满，特给做了两身色彩光鲜的，听贾母问了，便回道：“叫做灰雾绒，这色彩合小女人用，她们几个都做的这个的。”贾母细看那皮子羽灰略带莲晕，拨不见底，笑道：“公然是好东西，难为这兽儿如何生的。我们这里平常的就是貂狐猞猁之类，你偏多新奇。”李纨笑道：“我那兄嫂现在说出的处所好些我都没听过，也不知如何弄来的东西，老太太瞧着好我就放心了。”贾母笑道：“好，好。”李纨又捧过一个黑底描金曼倩偷桃纹六棱盒来，对贾母道：“这是真腊绿洋的碧油青桂香，没有制过的，夏季里点了温脾养胃，老太太点着尝尝。”鸳鸯忙上前接过，贾母看那沉香是碧色香段，致密有光，笑道：“现在如许的也可贵了，做个手串也好，点了岂不成惜。”李纨便道：“已另拣了奇楠香着人制十八子了，过些日子能得。这个不近热气没味，做香片香末倒都成。”贾母笑道：“那我就先收着这个吧。”凤姐总算寻着隙儿说话，笑道：“老祖宗这话实在是妙，最妙在‘先收着’这几个字上，细品品实在大有回味。”贾母大笑起来，指着她骂道：“我这好不轻易讳饰畴昔，你这猴子非要揪出来给我个没脸！”凤姐忙上前扶了贾母，笑道：“我这是替老祖宗帮腔呢，万一大嫂子没听出来，晚了奉上那奇楠香的十八子，老祖宗您这‘先收着’就‘先’太多了！”世人闻言都笑。
凤姐本身院子也换了个全套，返来也未换衣裳便靠着靠背安息。平儿奉了茶，嘴里道：“这会儿就都点上炭盆了，这么算来本年还不晓得要费多少柴炭。”又问凤姐道，“奶奶如何不换衣裳？这披风在屋里穿戴厚重些。”凤姐道：“指不定待会儿太太就要遣人来寻我，谁耐烦换上换下的。”平儿道：“刚都一块儿从老太太那儿来的，太太又有甚么要寻奶奶？”凤姐嗤笑道：“傻丫头，你都晓得这柴炭很多费，太太能不晓得？说不得就得寻我说这事儿。我有甚么体例，黑山村白水庄到我们这里如何也得大半个月，还得是气候好脚程快的时候。那些年用里的风鸡腊猪的不到时候也得不了，总得等齐了才气送来。东边府里跟我们最大的几个庄子都在那儿，柴炭米面那边都是大宗，可不都等着。想要寻哪个来替，倒是不能的，哪有那么些东西，何况另有米粮禽肉折卖的银钱。”平儿听了又问道：“这一个屋子多少炭都是有定规的，这会儿还不能领夏季的例，就是到了夏季了，不敷使可如何办？”凤姐笑道：“如何办？不归我们管！这定规是外头定的，祖宗传下来的。如果老太太、太太开恩加了，我们就照着分发，上头无话，够不敷用的，可跟我说不着。”平儿道：“倒是大奶奶那边，老早就进了很多炭。”凤姐听了这话，手里一顿，对平儿道：“你说，这大嫂子倒事事料在前头了，都说这医易一道，公然有些门道。不过这回，我也得承她的情。”平儿默不出声，想起刚才见着素云与碧月低声谈笑，那一脸安闲适意，一时就出了神。过了半晌，公然王夫人处遣人来请凤姐畴昔议事，主仆二人这又打起精力应对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