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连场大雪，南边倒是风调雨顺，夏秋粮早已走漕运进了京，虽大雪成灾，却无粮价飞涨，总算天幸。希冀着买粮度日的布衣见时价如此放下了心，都城里的权朱紫家倒是另一番风景。本年这寒气来得早又来得猛，可恰好这京里大户人家的大庄子十之*都在北边，本来结了秋粮就开备年货往京里送，现在可好，那路那里得行。虽是要紧的官道已派了驻军铲雪垫土，何如你垫一层土老天便给你垫一层雪，全部一白瞎。倒是在南边有庄子的人家得了好，虽河道冰封了，却因这两年海运正盛，到了津口再转陆路却也便当。贾府原出金陵，在南边也有几个庄子，总算稍解燃眉之急。
这日，凤姐与贾琏忙了一日的年货盘点，晚间对坐用饭。贾琏松口气道：“总算来了点出息，若不然，这年真真没发过了。”凤姐也蹙眉道：“原想着如果大雪的原因，干脆大师都一样，都省俭几分也罢。摆布全数如此，也不显出丢人来。恰好这两年起了别离，都不晓得那些人家的东西那里得来的，一个冬至节礼就差出六合来了。我拿着那些个礼单犯难，给太太说了几次也不成，到底还是报了老太太才拿定了主张。我这没脸，嗐！”贾琏笑道：“好了，你也够成的了。老太太拿了主张还不是你敲边鼓？换着体例夸你你没闻声？”凤姐啐他道：“跟你说几句实话你又说这个！”贾琏笑道：“实话？实话就是这到底不是我们当家！我们不过是跑腿的，你费那心！”凤姐瞪他道：“你说的便宜！这月钱都是打我手里收回去的，年礼节礼都是打我手里送出去的，有了差池，我们府里是丢了面子，头一个挨上去不该是我？提及来老是年青没颠末大事做事情轻易出忽略！别当我不晓得，多少起子东西都等着看我笑话呢！”贾琏见她上火，便岔开了话道：“好了，我听珍大哥说，北边的也快来了。我们府里倒还好，他可兼着族长呢，年年还给族里的兄弟子侄们分些东西的。这要单只南边的，他面上就不太都雅了。”凤姐道：“你这话说的，我们莫非是不给的？！多少辈子一条藤上来的，省哪儿也省不了这些。”贾琏道：“我们这里，大头可不是这个，虽也给，却没东府出的多。不过话说返来，我们本来也不好超出他们去。我们这里，填的是里头阿谁大洞穴。”凤姐点头道：“这一回，没个三五千两也过不去。”贾琏忽的想起一事，便问凤姐道：“我才想到，如何大嫂子那边，成车的年礼都是送到她本身院子里的？不是说是舅爷？她家南边端庄舅爷的年礼可都是送到我们这里的！”凤姐笑道：“嗐！你不晓得！也不知这商贾人家甚么心机，初来时便没有给老太太太太施礼去！老太太是不管这些事，太太的意义，这也不是甚么端庄亲戚，倒像有事求上门的。就没算成公中的亲戚，来往的年礼节礼也是大嫂子本身筹办，两下不管的主张。”贾琏点头道：“太太这买卖做的。那南边的几个，自从他们老爷子去了，哪回不是清汤寡水地来？整得挺有风骨的样儿，尽是些草木竹纸不值钱的东西。我说真要雅，弄几幅像样的画儿字儿也好啊。倒是这个，哪回不是成车成船地送来？偏还不算端庄亲戚！”凤姐笑道：“你还别说，我这回看着，太太也有些悔怨的意义呢。偏大嫂子是个憨愣的，油盐不进，她们两个本来也没甚么话好说。太太略提了两回，见大嫂子没往上凑的意义，也只好作罢了。要不然呢？还能上赶着认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贾琏道：“和生道做买卖向来不爱出头，只晓得买卖大，见过他们掌柜的却未几。这么说来，跟大嫂子那性子还真有些像。”凤姐嗤道：“大嫂子真不晓得在想些甚么！她要攥那么些东西在手里做甚么，府里还能少了她的？哪回份例平分她不是最高的？别看老太太常日里不如何跟她靠近，凡是有点好处，也不会落了她。这亲戚归到公中，看着的提及来也是她的面子不是？”贾琏笑道：“得了，得了，你也别说那便宜话！你那琉璃屏风珊瑚摆件，如何不见你归到公中去？”凤姐道：“那是我兄嫂特给我送来的，如何算公中的了？这都算公中的，不如把我的嫁奁都填你们库里得了！”贾琏点头道：“这不就是了？！如何提及大嫂子的兄嫂，又要算成公中的了。”凤姐道：“你这是混扯了，那能一样？我跟太太娘家来往的，哪个不归在公中？这常日里暗里来往送的东西，如何好跟节礼定规比。”贾琏忙摆手道：“罢了罢了，是你们商奉迎了不归在公中的，这回子跟我急甚么。再说了，你看着大嫂子一车车的收出来，到底不晓得是甚么东西。如果金银珠宝，我看总没有一车车一船船送的吧？何况，这礼尚来往，大嫂子还不是一样要给回礼。”凤姐轻拍下桌子，低了声道：“你还真说着了！我留意看了，大嫂子还真没往外送甚么太多的东西！这也是她的呆处了。她那点家底，能变出甚么花来？幸亏另有个手帕交，这两年来往的也勤。我看那意义，大抵就是店主送来的匀给西家，西家送来的匀给店主罢了。幸亏那两家一个是官一个是商，若照我们如许的世家老亲，不就闹出笑话来了！虽是如此，真没看她往外太拿甚么东西出去，说是光进不出未免有些过了，却也差不离。”贾琏惊奇道：“还能如许？那她那兄嫂可真是好说话的，一回两回如许，还回回如许？他们还一个劲往里送，真是，啧啧。”说了就拿眼看凤姐。凤姐拿起炕边的美人棰给了他一下子，道：“你看甚么，这意义是说我兄弟不如人家的了！”贾琏赶快冒充闪躲，嘴里连连道：“你看看，你看看，天都不打用饭的人呢，你比天还短长。我说啊，你也别老看大嫂子收甚么礼了，你想想，她白日黑夜的没甚么事，有一库房东西能够点点数不也挺好？你就不可，你那里得空呢。”凤姐见他越说超出了，红了脸不再理他，只顾低头用饭。贾琏见她羞恼，更加打叠起百般蜜语万般甘言来哄惹她，又让平儿烫了酒来对酌，却又是他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