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大笑,指着她说:“你们看看,我刚喝了一碗粥,她都惦记上了!也不晓得是如何生的鼻子,那么老远就闻着味儿了!”
夜已深,李纨收了玉简,偷偷放入迷识,听守夜婆子们喝酒骂人。自从前次偶尔发掘神识有此妙用以后,李纨便多了这个弊端。许是本身日子过得过分薄弱,听婆子们从府里说到府外,从宫闱秘闻说到狐仙鬼怪,一时说大厨房的菜色如何天下难有,一时又提及街上新开的铺子如何别致,倒感觉婆子们动静通达言语活泼,风趣的很。
贾母点点头,先上炕坐了。李纨洗了手,揭开盒盖,先取出两碟小菜,又从上面高盒里取出一个双耳塔盖的厚壁紫沙锅来。翻开塔盖,粉白微红的米粥热气腾腾,鸳鸯另取了贾母平常用的碗勺递过,李纨舀了一碗粥放到贾母面前。
贾母这一阵子因爱女早逝,内心非常郁结,虽已派人前去接孙女,看不到人终是不放心。一时又担忧林海续娶不贤,一时又悲伤老天无眼女儿如此薄命,再或想及家属盛衰事,忽有力不从心之感。幸亏也是大风大浪里颠末的,当年国公爷战事危及,曾有误传阵亡之事,万般悲伤也要支撑偌大府邸,露不得一丝怯容。思前想后,心机略平,只是懒怠饮食,以是未曾大好。
鸳鸯忙上来服侍,回道:“过了常日早餐的点了,大厨房做的已经送来,在配房温着呢。刚大奶奶过来,说庄上新得的米,给老太太熬了粥,并两个小菜,送来看合分歧老太太口味。”
凤姐便捏着贾母衣角道:“好啊,老祖宗说身子不舒畅又不要我们服侍着,亏我们这担忧得恨不得一日跑八回,又怕扰到老祖宗安息。竟本来都是哄我们的!倒是偷偷躲了我们吃好吃的!若不是今儿我打后院过闻着一阵奇香,还逮不着这个现行呢!”
还是人初定时,李纨躺着读玉简,好菜珍羞之名也分歧普通笔墨,行间总似有炊火香气排泄,深夜读来也别有一番滋味。现在回想起来,这二十来年的人还真做得无甚兴趣。在家时,承父之教,天然要规行矩步;嫁人后,风波迭起,直入无波枯井。便以这食为例,外人只道是珍羞横陈,实则是察言观色以佐,刻刻衡量这言辞来往,还能留几用心机在舌尖之味上。味同嚼蜡,兴意索然。
便见一边机上放了一个雕漆花鸟样的双层提盒,贾母道:“今儿我就喝个粥,就摆在炕桌上吧。”又问,“宝玉和她们姐妹们都用过了?”
素云接过来揭开盖子让李纨看了,李纨点点头。“钱嬷嬷先收着吧,只怕下午还得去要东西呢。”常嬷嬷便应了一旁站了。
凤姐立马牵着贾母衣角道:“老祖宗千万疼我,我这就去筹措,定让老太太对劲,只盼着今后老太太再有甚么好吃的时候也能记取我点儿。”
兰哥儿重重点头:“二姑姑,那青团糕可好吃了,比书里写的还强些儿。”迎春道:“兰哥儿如何晓得书里如何说的?”
清泉灵米与炭火的香味垂垂在院中弥散开来,风里些微的凉反助添了这暖意。又对常嬷嬷道,“嬷嬷,取一吊钱去厨房,要些榅桲,水菜,还要上好的芝麻酱。”
李纨笑着出去,用一个文竹小茶盘端着个盖碗,放于贾母跟前,道:“老太太这几日觉浅,还是先不喝茶了。这是清柠玫瑰露,我擅作主张,请老太太好歹尝尝。”
凤姐立时挽上李纨胳膊:“大嫂子你可算听出我的话音了,那就奉求大嫂子了!”世人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