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抹抹脸,将那安然符挂在了衣内,道一句:“稍等。”
那壮汉咧了嘴笑道:“甄爷谈笑了,俺们这些粗人只会驶个船,如果没有甄爷如许的明白人在船上,那起子歪毛油子拦了我们就没个能应对的人了,还得辛苦甄爷。您内里坐会儿,这气候看着渗人,我们船大,不怕它。待出了这片滩子,打德庆口里一出去,就算万事大吉。您先里头坐着吃点酒也好。”
圣上大怒,号令彻查,东海海师封闭沿线港口,各家船队登记船只盘点,官办盐场核数,漕帮海龙帮等专司水运的帮派亦遭盘问。有官员欲求老圣上旨意,可这巡盐御史还是老圣上在位时钦点的亲信,现在竟遭残害,江南局势危急至此,盐枭富商放肆至此,已与谋乱无异,便是老贤人也说不得甚么。
从一边桌上取了笔墨信纸,飞速写起来,半晌后,将一封手札交给妫柳,长叹道:“我知你是贾府珠大奶奶的人,没想到当年不过略伸手相帮,这点子情面却得她几番回报,想来是个心底忠诚之人。这信你帮我交予我那侄媳,倒是我厚颜相托,快去吧。”
如此两下来往不下十几次合,倒是一边不肯放行,一边不肯让人上船看查,场面胶着。天气渐晚,几个穿戴水靠的精瘦男人从下头上来,冲甄珏回道:“回禀少爷,那头后边并没有旁的人手了。”
丁酉日,适逢海上黑风,德庆口鬼见愁滩沿上十数队专讨船埠买卖的装卸夫役顶着生疼刮肉的劲风,将最后一批箱子装上了沙船,数十条极小的沙船被推下水,虽在风中还是稳稳绕过如枯木指天的孤伶礁岩,往停在远处的几艘福船驶去。福船又称重楼船,体型庞大,非气力薄弱的大船队不能购置,此处一下就停了大小不等的六七艘,想见不是平常手笔。
说着话,叫过两小我来问了几句背面的安排,却发明有一个不该在这里的人,“你,小丫头,你甚么时候上来的?!快走快走,这里可没甚么热烈都雅!”
墨延松在一旁看不过了,道:“这事情重新到尾也推演过几次了,也作了万全的筹办,如海兄如何这会儿忽的惺惺作态起来了!”
一听是老爹说话,男人也没了脾气,闭了闭眼道:“成了成了,唉,我恨不得现在就下去才好。这鬼气候,如何看如何不舒畅,内心怪怪的。”
甄珏仍旧未睁眼,缓缓道:“往外开,到海面上,如果还追过来……就撞上去……一个不留。”
甄珏问道:“就那三艘半大船?背面没有别的了?”
那头倒是油盐不进,还是道:“我们刚才从德庆口出来,并未见着此月内有贵府报关船只,甄公子所言文书不知何意。盐课搜令在此,恐难因公子一言而退,还请公子速速放下绳桥,我等检视过后登记放行,以免误了贵府要事。”
那男人听了劝往舱内走,嘴里还道:“偏你们端方多!如果一早不拦着我带上杨柳儿,这会儿我管你到哪儿泊岸?”
庞老迈打了个寒噤,内心只盼着对方不要那么呆愣,钱再多也没命要紧啊!行了一礼,领命去了。
那头仿佛商讨了下,才又扬声道:“来者何人?”
信王看过天子递过来的摺子,苦笑道:“这个功绩太大了些!”现在局势比人强,老头子也不能多说甚么,恰好趁此机遇一鼓作气将江南混淆,楔出来几颗钉子,说是林如海一人拿下江南都不为过。
呈到御前的明摺上道,盐课衙门闻报有大盐枭数人集合贩运私盐北上,扬州巡盐御史率众前去查证,两边与德庆口外产生抵触,盐课船只遭袭被毁,盐枭船队亦尽数淹没。因为当日恰逢乌风暴,两边抵触又起大火,待东海海师赶到场面已然失控。过后清场,海上焦尸无算,巡盐御史林如海存亡不明,另有江宁织造甄家长房宗子甄珏受强盗勒迫,于混乱中身故,尸身已由甄家领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