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心下踌躇,她克日在珠界里苦思此道,确有所得。此时却觉“道”之艰巨,何也?你同一个修心无着的人说“人生况味实在随心所欲四字”,他认得的心还是尘凡里一团纠结,如何能随心所欲?若真随了那“心”了,又不晓得造甚么孽了。可要先申明心之道,又不是贾兰问的事情,且如此说来,我执重者,又加一重“必须明心,务必见道”更深的我执了,又是冤枉。如此这般,倒叫她想起那句“一说便错”来。一时感喟不已。
贾兰哪知他娘内心考虑,只仰着脑袋等她回话呢。好一会儿,李纨才慢慢道:“这个要说,实在是难。若工夫没到,我随口说了你仍旧要听岔做错的。现在我只说一个吧。兰儿,今后你要信定那样事情时,需得慢上一慢,看看这个事情到底是不是实在如此。所谓信心,信心,发愤不是信心?实在便是让本身‘信’着某个‘念’罢了。既要‘坚信’,细察此‘念’也是该当之事了。”
贾兰又问:“今儿府里好似少了些人。”李纨便道:“前儿娘娘赐了端五节礼出来,又让去清虚观打三日安然醮。昨日一家子跟着老太太去热烈了一日,今儿老太太不去你二婶子还带了人去的。再一个昨儿有些乏累,更少声气,你看着就冷僻了似的。”
辛嬷嬷被说的一愣,苦笑道:“我们看不上管甚么事?老爷一早同那家老太太不晓得说了甚么没有。我看着老太太很要把我们女人同这玩意往一块儿凑呢。另一个,女民气里不知如何样,如果同你普通设法,昨儿那场也闹不起来。”
贾兰干脆倒在李纨怀里闭了眼睛想,老半日,才道:“我晓得了,总之还是得靠本身呗。唉,我且归去渐渐想吧。如果想不出来,我也不敢回书院去了。”
辛嬷嬷道:“不就是因为这个难办,我才来找你商讨的?!”
容掌事点点头,从一边抽出几张纸来,往桌上一扔,嘲笑道:“就这么个交友伶人,雅好男风,娇生惯养,一事无成,在女人堆里长起来的玩意儿,你还挺焦急旁人动不脱手的?!”
几人说着话,手里不断,不过半晌,已清算安妥。李纨先让将一篮鲜嫩整齐的拿去厨上专供贾母王夫人听用,又余几样合口的交予常嬷嬷去办理。笑道:“刚好添个菜,吃个新奇。”
又歪缠一会子,自炕高低来,顾自歪歪扭扭往屋里去了。李纨呆坐一阵,仍进了珠界去。
李纨心下苦笑:“公然启灵丸是启智而非入道啊。”只是那修心对己的玄奥处,她本身才刚摸着个门道,那里就能点通旁人了。当下只好道:“娘实在是个无知之人,能说的都说与你听了。你要一句答的事,我却做不来。到底,一辈子是你的一辈子,我虽是你娘,也难非常知你,那里能替你答了这话了?”
容掌事听了也皱了眉,想了想道:“老爷那边勿需担忧。别说看现在的老爷的安排,也不像是同那府里有甚么定话的。就算当日真有甚么话,现在见了那府里景象那位爷的模样,也得吹散了去!使甚么体例也不会让女人去受这个苦,这你放一百个心!倒是你说女人那儿……还真有些费事。唉!这小女儿心机,最难揣摩。还不好劈面说破,点很多了呢,女人那七窍小巧心,同劈面说也没差了。确是不好办。”
贾兰听了惊诧,转头搬着他娘脖子道:“娘,你如何了?哪个大人提及这个来不是头头是道的?方才老爷引经据典地同我说了大半日呢。嬷嬷也能说出好大一篇来,如何娘你就这般偷懒?只一句不晓得就浑赖畴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