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阿姨拿帕子拭泪,感喟道:“莫要孩子气!你方才说的,也是我粗心了,你现在又住在园子里,我们娘儿俩说话的时候都少了。老太太的心机,是明摆着的。那有何妨?宝玉现在如何,那也是小孩子心性,林丫头那性子,长年累月的对着,哪个受得了?这都是废话。我同你说吧,当日我还在家时,因你姨母先配了这边府里。二房那边的意义,就该把你四姨嫁去薛家,才算公允。倒要把我说给一个穷翰林,倒是说得好听,甚么书香世家,如何把他家女儿嫁去就不肯了?你外祖母就非常心焦,当时候老太爷偏宠二房,这事儿眼看着要成。你外祖父却道我同你阿姨三岁时都定过姻缘的,我合该嫁到大富之家且后代双全,这决不会有错。厥后一次金陵清荷宴上,恰碰到了你祖母,当时并不晓得的,我们姐妹几个顾自说话。月余,薛家上门来提亲了,还提的就是我。这才有了前面的事。”
薛阿姨又细问了,才晓得宝玉说话冒昧,惹得宝钗不快才有此一说。便忍不住感喟道:“他原比你小,小子又不比女人,知事又晚些的,这一来一回,可不就不懂事些?平常他胡乱言语的还少了,偏这回当着老太太的面儿你气性倒大了!真是越活越归去了。”
常嬷嬷点头道:“不该如此。太太若真筹算这么着来,只要宝二爷心性行事稳定,只怕太多该打发的丫头太太忙不过来呢。”世人猜想纷繁,到底不知根底,也就罢了。
王夫人此时哪有甚么心境,也只摇点头道:“就照着往年的样儿来吧,老太太明儿有兴头就一起热烈热烈,如果懒怠转动,也罢了。也没有外人,只请你阿姨同宝钗过来坐坐。”
莺儿几个见她娘俩说私话,便都往外去了。
宝钗哼了一声,一扭头道:“我那里牵涉林丫头了?她倒是在那儿乐,却不是笑话我的意义,我管她呢。宝玉也不是我要说他,倒是上赶着找骂来的。若我不吭声,今后更要上来了,还不定说出甚么话来呢!”
王夫人腾地就站起来了,厉声喝道:“谁?哪个说的这话?给我夹起来狠狠地打!啊?你、你说说,到底是哪个?!……”一下子气到手也抖起来,话也不成句了。
便红了眼圈道:“我的儿!你这般问我,但是把娘当何为么人了!我们家虽不比昔日,也不是真式微到多么境地了,难不成我还要卖女儿不成!为娘的心机,天然是样样以你为先的。莫说旁的,就说你哥哥,如果为了你,我也宁肯舍了他去!你现在这么问来,敢是狐疑我不疼你的?这但是要挖我的心肝了!”说了也哭泣起来。
薛阿姨深看她一眼,问道:“嗯,我听着,早前你同宝玉林丫头两个在上房有些龃龉?都说宝玉被你噎得满脸通红,连饭都没吃两口,可有这事?”
李纨却道:“那也一定,本来到底小着呢。现在一日大似一日了,自分歧畴前。总不能打发儿子,只好打发丫头了。”
宝钗霍的站了起来,摔手道:“妈再不要同我提这个!”
凤姐忙劝道:“太太千万本身保重。宝玉那边,却也不消太多心了。他那性子,从小儿就是要长得整齐的丫头们抱,婆子们一沾身就哭,也叫人不晓得说甚么好了。只是一个,他虽同丫头们靠近,却不是我们家二爷那般下贱种子的行事。倒像老太太说的,怕是上辈子也是个女儿身,总不像少爷丫头,倒像蜜斯丫环的意义来的。太太这回立一立威也好,只是一则到底没甚么大事,二则真闹大了恐反伤了宝玉名声。不是我说,盼着宝玉不利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呢,起初那么些事太太都忘了?方才我模糊听着,都已经有传……传是宝玉逼奸得逞……太太使的遮眼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