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餐回到园子里,碧月沏了茶上来,对李纨道:“方才听小丫头们说,金钏儿被太太撵出去了。”
王夫人腾地就站起来了,厉声喝道:“谁?哪个说的这话?给我夹起来狠狠地打!啊?你、你说说,到底是哪个?!……”一下子气到手也抖起来,话也不成句了。
李纨从迎春惜春那边返来,绕过红香圃去看芍药,大朵盛开着。碧月忍不住道:“奶奶,我们掐些归去插瓶可好?”李纨笑道:“罢罢,这也是本年最后一茬儿了,你若实在喜好,便自采些去吧。只一个,可别往我屋里放,你们本身如何我也不管问。”碧月听了便自往花圃深处寻那半开未开的,李纨同素云干脆先归去了。
宝钗也顾不得羞了,开口道:“妈更加胡说的没边了!对了,好好的大节下,我刚还说要家去看看呢。这几日不恰是各处要账结账的时候?妈如何倒往园子里逛来。”
薛阿姨缓过神来又见她这般模样,俄然笑道:“哦……公然是。娘还能害你?别说这府里的家世,只说那品德性子,也是可贵的了。不过……”
凤姐忙上前劝道:“民气人丁,那里堵得住?我看太太还是冷他两日,过些时候还让出去服侍的好。若不然,这话在人嘴里打转,我们倒不怕,就怕老爷听风就是雨的可就关键惨了宝兄弟。”
宝钗穿了个家常宽袖纱衫儿,一伸胳膊,暴露戴着的香药数珠儿,薛阿姨见了便问道:“如何没戴娘娘赏的红麝串儿?”
凤姐原想着王夫人向来慈和的,这事儿倒不难揽,没想到竟到了如许境地。王夫人见她神采,又想起今后管着那起子心机活络之人,总少不了要凤姐助力。干脆就把午间的事说给凤姐听了,垂泪道:“那日你同那孽障都生挺在床上,唬得我魂儿都飞了去。好不轻易来了个神仙菩萨,道是那玉果是个罕物儿,却被‘声色货利’所迷。我想着,那货利二字恐怕还沾不上,只声色却难防。现在他一日日大了,虽有勤谨本分的人看顾着,到底防不住那起狐媚子们反叛。现在在我眼皮子底下,就弄出如许景象来,让我如何不忧心?只利索这一回,也是叫他晓得晓得短长。今后再有逾矩的,少不得一顿打了出去。他不是珍惜女儿家的?就看看到底如何个珍惜法儿吧!”说到这里,倒是动了气了。
碧月便道:“就是今儿下晌那会子,厥后薛姨太太也畴昔了。听那边院子里传出来的话,好似同宝二爷有甚么关联。”
宝钗听了坐直了身子,一转头往几个丫头身上瞧去。薛阿姨拿扇子敲敲她:“得,得,你少牵涉她们罢。她们那里敢跟我传你的话了。是凤丫头那边说的。你直同我说说,有这事没有?”
宝钗冷静半日,却悲观道:“天命若定,我就这般薄命么?非要同一个一心围着旁人打转的连累上了?若真如此,这命……不要也罢……”
宝钗哼了一声,一扭头道:“我那里牵涉林丫头了?她倒是在那儿乐,却不是笑话我的意义,我管她呢。宝玉也不是我要说他,倒是上赶着找骂来的。若我不吭声,今后更要上来了,还不定说出甚么话来呢!”
话未说完,薛阿姨早上前握了她嘴,急道:“如何能说如许话!唉,投作女儿身妇性命,哪个不是如此?难不成你还做了平生一对的梦不成!趁早睁了眼四下看看吧,老太太那样人物,还不是养了三个庶出女儿?林丫头娘当年多少风景,也算佳耦和乐了,林家不也有几房姬妾?你起初还起过心机去那人上人的处所,更不得了了。如何事到现在,反倒胡涂起来!这一辈子,哪个不消算计着民气度日?特别高门大户,更是如此了。你看看你阿姨,另有甚么不明白的。凤丫头那样脾气人物,配个琏儿,都让人背后笑是醋坛子,就如许,还得舍了平儿出去呢。民气浮动,那里有个准数?就是没了这个,迟早也会有阿谁。既是民气浮动的,能往旁处浮去,天然也能漂了返来,有甚么要紧?!你倒说出如许没事理的沮丧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