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她醉前已悟及“生之所限”,现在神念自生,那神魂深渺处的高能,难以让粗陋如人身者直悟,只好援引尘凡俗念变幻个四不像的模样,好歹传达些意义出来,便是今番所谓的“梦”了。原是“自佛自救”来的。
李纨此时已悟到:就如同本身在这珠界普通,妫柳在大家间也是一样有“错位”的。既然修者与此处凡人分歧,凡人有不能悟及修者处,修者亦有不能了然凡人时。他两个好似一对渔樵,新得一样物什,一个总想着如何往水里用去,一个却揣摩如何增益其砍伐之能。唯其“根念”分歧矣。
――黛玉天生自带仙灵之气,这个另说。迎春、惜春因翻书起念,将她们尘寰的爱好通了修界的本事,才自修炼起来。探春宝钗连同宝玉几个也看过这些书,倒是未得通途,本身也不会上赶着布道开解。而贾兰,倒有一大半是他本身的人缘,如果按着李纨开初的心机,只求他一个此生安然喜乐,那里用获得龙衣境、血龙袭如许东西。
想佛生于世时,有言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凡人想时,只要个尊贱相互在那边。想的都是一人独高于世,底下一群低伏的情状。因他们念中非“相互凹凸”不能见“尊”也。好笑好笑,如此之“尊”,又有何“尊”来?那“尊”端赖底下蒲伏之人而来,倒成了佛需“乞尊”于众了!直到此时,她方体味到一丝这个孤生绝对的“生之自负”的滋味来。
自从归元建境以来,她已悠长不做梦了。今番来了这么一个,想是另有根由。干脆盘了退坐着细思。垂垂又入了定,妄念渐熄,只留那几棵树的模样在脑海面前回旋。也不知震惊了那里灵光,心神一开,耳听得库嚓嚓细声不止,待从定中回还,内心已多了几分滋味。
黛玉点头:“觉着脑筋里闹哄哄乱糟糟的,反不好睡。”
黛玉忽空中上一红。辛嬷嬷便问墨鸽儿:“女人说的甚么酒令?”
黛玉低声道:“当时内心一急,就随便念了两句儿。”
辛嬷嬷又道:“想来女人不是从戏里听来的。”
见黛玉面色,心下了然,笑道:“女人这几句倒简朴,只用典特异了些儿。”
由此将之前的心结放下了,心念倏开,百般灵念涌出。
黛玉不解,妫柳想起来道:“对了,就是行酒令当时候。女人说着那会儿,大师都等着看刘姥姥笑话呢,哪个也不着耳朵听的。倒是宝女人似有所觉,深深看了女人两眼。我倒也不晓得究竟。只觉着有些奇特罢了。”
黛玉更加惭愧,妫柳整不知头里,便诘问辛嬷嬷:“如何了?女人说两句戏词如何了。”
就在这一念无生处,忽有四棵树缓缓浮了上来,每一棵都笼着融融光晕,其色或淡金或浅银更有百般细色相杂其间,难以言说。李纨恍忽“看着”面前树群,不知其意味。只见那几棵树更加离她近了,再细看时,才晓得全然分歧。原是远看时上头细枝末叶密覆,大抵相类,现在近瞧了,不止叶型叶色分歧,里头的骨干根结更是各别,也只动机里认得说这是“树”罢了。
所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话也听老了说老了,又有几人逼真体味到这此中意味?人从出世而来,及至死去,这此中与人而言历经人间,到底可添增的是甚么?总不是看这五百辈子以来哪个攒下最多的银钱吧。也大抵不会是哪个收到的叩首数最多。那生可带来死可带去的又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