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叹道：“不过，我先想的是‘约莫晓得请我们，我们也不便去的’，‘再一个常日里也不算能玩到一处去’……”
李纨目露不忍道：“‘道者为一’，你这凡事要求个敌我胜负之分的，那方向就错了，另有甚么奔头。”
李纨点头笑道：“是以你细察去，人都好用空言，便因空言不对什物，内意恍惚，遂也易于自欺，只当本身已知了。”
惜春也道：“如何到底是不是在一个府里？看本日筵开玳瑁，褥设芙蓉的，实在难想里头已岌岌可危。”
李纨笑道：“‘顺则成人，逆则成仙’，你没想到另有这个逆法儿吧？”
世人无话，李纨叹道：“何必问旁人，便是我们本身。字字句句说出去时，又有几句话是本身真晓得的？多少不过是旁人灌进我们脑筋里的一堆‘该当应分’？又有多少是自欺欺人？”
本来说过大家各念，诸事再映于心时，已过了念之加工了。是以你所见之天下不过是你‘能够’见着的天下罢了。就说现在府里，内囊倾尽，竭力支撑的情状，是我这些日子帮着管家而知的。只我只看着内账，外账如何，却不晓得。是以，我这一‘所见’也是有限的。
宝玉正迟疑要不要去叫一声迎春她们，探春笑道：“她们几个聚在一处，老祖宗早有个说法儿，就叫做‘葫芦开会’。说不定就是对着玉轮参禅呢，我们自喝酒作乐，也不消去烦她们。”
邢岫烟同惜春也在旁点头，各有所思。
又对碧月道：“你既来了，就同素云她们一处坐坐去。省的一小我在家也闷得慌。”碧月巴不得的，承诺一声就退下了。
好久，惜春苦笑道：“嫂子，昔日里我听兰儿说道，只觉浑身力量，斗志昂扬。现在听了你这半日，只觉心若死灰，憋屈难言。你这修法，实在难受得很。”
邢岫烟略定了定神，便开端扇炉烧水，李纨另取了一样唤作软金芽儿的茶来让世人咀嚼。只说这个不碍觉，半夜饮清茶恐她们伤了脾胃。世人天然从善如流。
李纨近窗而坐，此时正执杯轻啜，并不言语。清风拂来，月色如华，世人一时寂静。
李纨便唤她出去问是何事，碧月道：“方才三女人遣了人来请奶奶并琴女人去怡红院里吃席呢。说是袭人几个凑了分子单给宝二爷过生日，要玩甚么占花名儿，来请奶奶同女人们。我说奶奶来二女人这里了，她们便顾自去了。我来奉告奶奶一声儿。”
素云笑着承诺一声，就同司棋入画篆儿几个往边上屋子里坐着说话去了。
迎春道：“今儿厨上白日里忙着预备请平儿的席，早晨又要应候宝玉屋里那一群凑的分子。这会子就算你想要劳动她们，只怕也难。”
邢岫烟拉了惜春起来，笑道：“现在奉告你‘境本虚幻’，你只看淡了是以生的是非之念，胜负之心，这个‘境’天然就松动了。你若只奔着要同它相战的门路去，‘近类方战’，如何拿风去同牛打？天然要牛与牛斗，是以不过是以念替念，以井换井罢了。”
李纨缓缓道：“你们方才不是在说是不是在一个府里的话？推而广之，这世上的人莫非不是在一个世上的？如何善恶是非之念能差出那很多来！公然‘目睹为实’，不说相隔两地的，起码一家子里出来的该所知附近吧？你们看看我们府里，就晓得所谓的‘实’并不那么‘实’了。
宝玉如何本日没让人来请你们两个？”
惜春道：“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