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婆子又问:“能有些甚么好东西?那些鸡鸭鱼肉的都煮了切了的,他们拿多了还能都给吃了?”
那婆子听了直道:“阿弥陀佛,这都算个下脚料了!”
李纨道:“可让他们费了心了,没想着有这么些的,银子可够?”
近了前,听出是厨房里两个小管事的声音,一个是管生料的媳妇子,是戴良的妹子,人都称她为佟家的,另一个是管台盘折箩的。折箩,就是大宴或平常各房的剩菜剩点心之类,在厨房这个油水口上,算不得甚么大好处,这婆子姓金。这会儿正听佟家的的嚷嚷:“一转眼就甚么都没了,也不等上头说归拢了再散,还一问一个不晓得,多问一句就急眼,那么些东西,还能都进了狗肚子了?”
黛玉听了更奇,道:“如何说不知本来脸孔的话?”
顺手从袖子里扯出块帕子道:“这个便给你吧。”妙儿早传闻大奶奶屋里有些不常见的料子,扫一眼跟前这粉红薄透的丝帕,到底没伸手,笑道:“姐姐们不知外头的行情,一钱银子能买四五十个鸡蛋呢,姐姐给了我两百文,我这尽拣贵的买了也还剩五六十文呢。姐姐的帕子我是不敢再要的,今后姐姐再派了我事,我做好了姐姐再赏我罢。”
更直指着佟家的道:“大家管大家的,你们手里的东西可曾暴露过一丝儿来给他们?现在看得人百年一回的得点好处,就动起手来了,真是好大派势!看不上我们这儿,尽管走,采买库上那里不好去,我们可要不起为了一丝肉星发疯的奶奶们!”
黛玉道:“兰儿也喜好看这些杂书?”
黛玉也取了一本来看,恰是《鹤林玉露》,翻得此中有“闲处漫忧当世事,静中方识前民气”等句,也不是平常所见,一时看住了。
佟家的本仗着哥哥是库里管事,没想到这么没脸,一行哭着就下去了。这生机的管事,也与戴良有些旧怨,更恨在外人面前叨登出厨里的油水收支,倒是新仇宿恨。
常嬷嬷归去了自不会提这事,跟着来的几个婆子里不免有嘴碎的,便悄声群情起来。“这又有甚么希奇的,还不是二老爷的大宴给闹得。”说话的倒是一个小丫头,刚分到这院里不久的,取个名叫妙儿。
贾兰便道:“先生说修史多为后代修前朝,且一事世人所述皆有所差,是以说不知本来脸孔。我看的这些,说些秀莲新藕,蜜筒甜瓜,椒核枇杷的话,却没人要修它的。”
妙儿笑道:“我老娘说了,吃甚么不都变成屎?犯不着争那些,我只老诚恳实待到够了年纪,天然求了上头让我出去的,这不比整天年计从人嘴里夺食强?”有婆子道她老娘有成算,当然也有说她老娘吃不着葡萄的。妙儿也不在乎,嗑完了手里的瓜子又回院里转悠去了。
回了身,冲那两个争论的媳妇子道:“若还要闹,我们这里庙小也容不得你们如许的大佛,凭是甚么来路,折腾出好来,打翻狗食盆,大师吃不成!到时候,看谁能放过谁呢!”
闫嬷嬷笑道:“他们做买卖的,摸着了哥儿的性子,晓得好这些书,常日都留意着。这不,我一说,清算清算就得了这么些。”
素云也笑道:“碧月这是被妙儿的账惊着了。常日两钱银子只得两包糕,今儿得了五六包,还尽是好的。这妙儿还本身说了落下了很多赏钱。只我们碧月不会算,若算上那块帕子,但是亏地底儿掉!”
世人见此中皆是《长春真人西纪行》、《异域志》、《武林旧事》等前人条记,也道风趣。贾兰已批示樱草青葙开端将书按他定的挨次在书架上摆放起来,手里先取了一册,坐到榻上便两耳不闻窗外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