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盯着那道狰狞的陈迹寂静了一阵儿。
苏飞愣了一愣。
他冷静退回到坐位上,心不在焉、目光板滞地深思好久。坐在他旁侧的苏飞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悄声道:“兴霸,方才你说的一百人,莫非……”
“先打住,”甘宁强牵嘴角挤出一抹笑意,那笑意又很快便消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常在甘宁脸上呈现的淡淡笑容,“我是如许想的,但也只能祝贺公绩得胜返来了。”
“兴霸,军中无戏言,”孙权只当是甘宁在说打趣,因而连连点头,尽力压抑住内心的波澜壮阔,转而对凌统道,“孤许你三千人马,千万不成粗心。”
一向到了中午一刻,却不见头阵传来动静。
甘宁俄然感遭到,浑身高低都有一股热流在奔涌、翻滚,顷刻间从心脏涌遍满身,仿佛要突破他的躯壳,直奔九霄而去。他的面前倏忽闪现出波澜澎湃的长江——不是月下那般喧闹的模样,而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巨浪滔天,稠浊着隆隆雷震和滂湃大雨,收回巨龙普通震耳欲聋的吼怒。
曾经有多少次——是功是过都好——恰好产生在四更天。
苏飞还是情愿信赖前者。时候也好似那江潮——只能磨平人的棱角,却不能将人的性子削得越来越锋利啊。
那“全速进兵”四个字,甘宁咬得很重。
脸上又现出那种甘宁独占的豪放笑容,微微异化着些痞气,不但不煞风景,并且给那灿灿金发下的笑容平增了几分震慑民气的派头。
甘宁坐在一旁,内心悄悄叨念着“军中无戏言”,一昂首瞧见凌统的面庞——白净精美的脸庞上微泛红晕,一双剑眉下清秀灵动的柳叶眼目光炯炯,通俗的眸子仿佛倒映着昨晚的星斗。这类目光,是甘宁向来未曾见过的,有着在不经意间穿透民气、让骄狂者顷刻间服服帖帖的特别魅力。
再回眸时,俊朗脸庞上灿灿的自傲笑容与阳光稠浊在一起,炯炯的眸子里闪动着冲天豪情。
“军中无戏言,”甘宁开朗地笑道,“彻夜四更,请主公分拨我旧部那一百人给我,定然不负主公厚爱!”
凌统微微扬起声音,微蹙的剑眉和决计睁大的瞳眸里隐着如有若无的杀气。
“我也不清楚,伯言一贯喜好用信鸽送信,”甘宁咽了一口唾沫,用手比划道,“纸条是卷起来的,必定是放进信鸽的圆筒里送来的。并且上面的笔迹确切是伯言的亲笔所书——玄色墨汁,有的处所已经恍惚不清了。”甘宁凭设想描述道。
“方才得知动静,主公接到了伯言的来信,”甘宁孔殷道,声音因方才的吃紧奔驰而变得断断续续,眼睛里却倏忽闪过一丝猜疑的目光,“伯言的意义是,全速进兵。”
甘宁感遭到凌统在盯着他的神情,因而干脆将那豪放笑容更夸大了些。
那巨浪滔天的长江气象顷刻间与面前的清闲津渡融为一体,泼墨普通染黑了夜空。夜色果然如甘宁设想那般浓烈,伸手不见五指,天空乌黑一片,阴云密布,连星子也看不到。
四座一片沉寂,正如不久前攻陷皖城后庆功宴上那般图景。甘宁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孙权身上,凌统却缓缓将身子直起来,目光从正火线渐渐游离到甘宁眉梢,方才脸上的自傲也如同沉入热水的冰块普通垂垂消逝不见。氛围蓦地间庄严得令人堵塞。
甘宁满心策画着他能委宛回绝凌统的出战要求,不料孙权深思很久后微微点头道:“公绩好胆魄,需求多少人马?”
朝霞正浓,彻夜定然不是个阴沉的夜晚。
孙权缓缓走到凌统面前,高低打量了他一番,湛蓝色眸子里的目光说不准是担忧还是赞成,或者是二者皆有。时候才过了一个月,凌统身上的伤还没有完整病愈,左手背与脖子上的伤痕清楚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