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将是何人?”甘宁下认识地抢在孙权前面问道。
“军中无戏言,”甘宁开朗地笑道,“彻夜四更,请主公分拨我旧部那一百人给我,定然不负主公厚爱!”
“明日他会亲身来火线,”甘宁的神采稍稍镇静了些,但眼神中的猜疑仍没有完整消逝,“如果火线有策应,倒也不怕再败一阵。”
甘宁在内心悄悄念着事情不妙,一侧脸瞥见上座的吕蒙。刚好吕蒙也在望着他。
“甘宁,以你看来,你需求多少人?”
四座一片沉寂,正如不久前攻陷皖城后庆功宴上那般图景。甘宁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孙权身上,凌统却缓缓将身子直起来,目光从正火线渐渐游离到甘宁眉梢,方才脸上的自傲也如同沉入热水的冰块普通垂垂消逝不见。氛围蓦地间庄严得令人堵塞。
但是甘宁想错了。次日一早孙权升帐点兵,那句“曹操远来,谁敢抢先破敌,以挫其锐气”话音未落,就瞥见凌统“嚯”地站起来,两步跨到大帐中心,顿首施礼道:“凌统愿往,将功赎罪!”语气铿锵,掷地有声,带着些年青的活力与只属于凌同一人的、特别的清脆。
“主公,彻夜我带一百人马前去劫营,倘若折了一人一骑,便不算功!”
苏飞故作嗔怒地瞟了他一眼,却见甘宁脸上的神情已经全然不似先前那般闲暇无聊。
“明天一早,只怕公绩那小伙子又要跃跃欲试,”甘宁俄然笑道,笑容里又清楚带着些担忧的意味,话音未落却转头望向苏飞,“你说,这头一阵,我是跟他争,还是不跟他争?”
四更天,我怕是与这个时候结了缘分。
“方才得知动静,主公接到了伯言的来信,”甘宁孔殷道,声音因方才的吃紧奔驰而变得断断续续,眼睛里却倏忽闪过一丝猜疑的目光,“伯言的意义是,全速进兵。”
朝霞正浓,彻夜定然不是个阴沉的夜晚。
那“全速进兵”四个字,甘宁咬得很重。
他冷静退回到坐位上,心不在焉、目光板滞地深思好久。坐在他旁侧的苏飞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悄声道:“兴霸,方才你说的一百人,莫非……”
正思考间,俄然闻声甘宁的声音:“老弟,发甚么呆?”
凌统微微扬起声音,微蹙的剑眉和决计睁大的瞳眸里隐着如有若无的杀气。
活下来的一百小我,我们总算走到了这一步。
甘宁回想起先前凌统伤重时孙权哀思欲绝的面庞,内心思忖着他估计也不会冒莽撞失让旧伤未愈的凌统再去冒险。
“彻夜甚么时候?”孙权不由惊奇道,“先前孤觉得……”
甘宁不美意义地憨笑着摸摸后脑勺,方才苏飞一番话直说得他后颈发凉。
甘宁内心俄然明白了大半。
甘宁心烦意乱地在营帐里来回踱步,鬓角有几缕金色碎发垂下来,几根挂在睫毛上,又有几根被汗水濡湿,打着卷儿贴在脖子上。因为气候还是很热,他固然身上穿戴一贯的金色铠甲,却没有戴头盔,盘在头顶的金色头发只简朴地用一只木簪别住,乍一看莫名其妙地显得有些落魄。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兴霸,军中无戏言,”孙权只当是甘宁在说打趣,因而连连点头,尽力压抑住内心的波澜壮阔,转而对凌统道,“孤许你三千人马,千万不成粗心。”
“那伯言还说了些甚么?”
甘宁是多么聪明的人,两人四目相对的顷刻,吕蒙眸子里统统想说的话,便都被他读透了。
“三千人,足矣,”凌统自傲道,“主公与我三千人马,包管挫败曹军锐气!”
垂垂地太阳仄斜,帐门前鹿角的影子被阳光拓印在地上。仍然没有接到动静的甘宁完整坐不住了,起家便往中军帐走去。恰在他一只脚刚要踏进帐门的一顷刻,俄然闻声远远传来探马飞报,说凌统赶上了劲敌,鏖战很多回合,不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