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闻，瞪他一眼，转头和人道别。
宝来问，“……那是她先生？”
吵吵嚷嚷的食堂顿时鸦雀无声。
一转头，西泽站在门廊上，大略是想奉告她车来了。见她穿长袖长裤，笑一笑，英文问她，“穿这么多？”
几个马来亚的女孩小声说，“我们平时在马来亚也常常穿，来了南中国，发明只要广东老妈子才穿袴子。”
雅德林立即岔开话题，隔着半张桌子问她，“昨晚在图书馆呆到很晚？”
宝珠气得端起麦片碗从她中间走开，离得远远地，又叫嬷嬷给她盛了碗牛奶。
仓促下楼梯时，从客堂往花圃探头一望，瞥见花圃里同花王谈天的玄色高个，不由舒心一笑。
“英国人还是美国人？”近东来的女孩子问。
宝来取了片吐司，“宝珠刚才从花圃里返来可不是这么说的。”
雅德林笑了，“美国人甚么神态你也能看出来？”
宝来从花圃里返来，闻声这话，俄然咯咯地笑起来。
她对雅德林感激一笑。
一辆红色沃克斯豪尔开上来，在法国嬷嬷批示下停进车库里。
看外头太阳恰好, 想起明天要去浅水湾, 仓促洗了个澡，套上一件印了降落伞的淡粉薄呢短裙出门。露西在露台给夙起沐浴的女孩烧热水, 转头一看她露在外头乌黑两条腿, 一把拉住她, 嘘声说, “归去换条长裤。”
世人来了兴趣，叫她接着说。
餐厅正对花圃，共同修女们弥撒的声音，餐厅里餐匙瓷盘滴儿当啷响，恰是热烈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是礼拜六，平常这个钟点宾舍里只剩下这群修女。
宝珠低头看一眼，俄然猎奇，“哎，May穿的是甚么？”
第二天是闹钟将她唤醒的。烟台产的马蹄表在宿舍楼走廊绝顶绝望的响, 这是最后一道用饭铃。露西笃笃笃地来捶她门，声音锋利又焦急：“哎哟我的女人，睡到几时了都？”
他仿佛也发觉到，转头来，也一笑，指指餐厅，让她先去吃东西。
“我吓了一跳，觉得英国人来抓人。细心一想，才想起这里是香港，不是租界，对中国人坏的倒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因而我就跟他说‘你好，早上好’，他在跟花王发言，转头来，‘嗯，早上好’，哗，口音是美国的，神态跟美国人又是两样。”
女孩儿们都笑起来：“宝珠想爱情了！”
世人问她笑甚么。
有人立即说，“我觉得你真和瑞柏何约会去了。”
见露西仍在门外给她扼守着, 便谨慎的问，“我明天……”
越靠近，年青女孩子们叽叽呱呱的笑闹声越清脆。
两人前脚还没出花圃，背面声音又响起来。
有高年级生笑着说，“提及美国人，我总还觉得都像大提琴课的托雷先生一样，矮胖秃顶，大红的酒糟鼻头。谁晓得竟然这么年青……真是吓人一大跳，是不是？”
她想起露西周特地为她打圆场，嗯了一声。
她立即会心，冲露西感激浅笑，将房门钥匙交给露西。
桌上沉默了一阵。
她低头一看，大腿上斑斑的红痕, 顿时有点无地自容。恐怕给露西闻到屋里的味，将门紧掩上, 寻出一条淡蓝牛仔裤与长袖衬衫换上，又缓慢自门缝闪身钻出来。
雅德林大声打断她，“为甚么别人非得在早餐桌上宣布？光是被瑞柏截在山道上，就够有些人妒忌的了，保不齐又提及这件事，还会被人当夸耀。”
车一开出去，露西周便在楼梯上锐声催促：“季密斯，早餐吃这么长时候，是要叫人等你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