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警产生在立冬那天。锅炉房的老铁皮门在朔风里哭嚎,林小满瞥见浓烟从托儿所窗户涌出时,孩子们昼寝的棉被正化作火胡蝶。她冲出来的姿式像条跃入沸水的鱼,炽热的氛围烧焦了刘海,怀里三个孩子哭得震耳欲聋。
承平间冷藏柜第三层,林小满找到陈默的遗物袋。除了病历本另有本《莱蒙托夫诗选》,扉页夹着张焦边的洋火盒画。泛黄的卡纸上,歪扭线条勾画着两个小人蹲在鱼缸前,火星在他们头顶开成蒲公英。
陈教员临终前寄来的包裹里,躺着当年烧剩的托儿所签到簿。焦糊的四月十七日那页,保育员署名旁洇着圈威士忌酒渍——林小满终究认出那是父亲的笔迹。酒鬼曾在配电室偷喝时打翻过酒瓶,浸湿的电线在三年后变成灾害。
立冬凌晨,林小满带着当年的豪杰钢笔走进护城河。河水淹没她时并不酷寒,反而像跌进某个暖和的掌心。岸边晨练的人说她沉下去的姿势很美,仿佛在冰层下跳了支手语舞,手指划开的水纹里游过一尾透明的鱼。
林小满的尖叫卡在声带里。她想说陈默在扯谎,想说火是从配电箱窜出来的,可喉咙里只要风穿过废墟的哭泣。陈教员冲过来扇了儿子一耳光,钢笔从中山装口袋滑落,在雪地上戳出个黑洞。
盲童复明手术安排在腐败前夕。林小满隔着察看室的玻璃,瞥见十二岁女孩睫毛颤抖如新蝶试翅。主治大夫是当年托儿所火警的幸存者,白大褂口袋里别着支豪杰钢笔。
只要陈默会蹲下来陪她捡玻璃。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松着,暴露锁骨下淡青的胎记,像枚被雨水洇开的邮戳。十六岁的少年比划手语时,手指在光尘里划出银河的轨迹:"别听他们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