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俄然一阵阴风吹过,林间仿若鬼哭狼嚎。觉尘神采一变:“不好,此地阴气太重,恐有邪祟。”顾远却仿若未闻,还是静坐不动。
那群黑影仿若听懂了顾远的话,竟停了下来,此中一个身形高大的黑影收回呜呜声响,似在哭诉。顾远走上前去,轻声道:“我晓得你,宿世你我同为疆场亡魂,你因执念未消,在此盘桓。现在,放下吧,往生去吧。”
顾远回过神来,看着觉尘:“大师,我说了这么多,您信也罢,不信也罢。我现在只觉此人生好似一场大梦,宿世的执念、恩仇,到现在都化作了烟尘,可我却忘不掉,摆脱不了,旁人只当我疯了,只谁能懂我?”
“宋朝时,我为一山村猎户,每日与山林猛兽为伴,虽糊口艰苦,却也清闲安闲。一日,我射中一只怀有身孕的母鹿,当晚便梦见那母鹿血泪控告,我心中大骇,自此放下猎弓。可祸不但行,村里疫病横行,家人接踵离世,我独活于世,满心惭愧,不知是我杀生之报,还是运气无常。”
顾远的声音安静,仿若在报告别人的故事,可眼中的沉痛却粉饰不住。
“另有一世,我是个远洋商船的海员,跟着船队出海贸易。在茫茫大海上,遭受风暴、海盗,九死平生。一次海战中,我与海盗斗争,不深落水,在大海上漂泊数日,奄奄一息之际,觉得必死无疑,却被一异国商船救起。在异国他乡,我见地了分歧的风土情面,也尝尽思乡之苦,终究客死他乡,未能魂归故里。”
“明朝,我是个流浪艺人,靠着杂耍技艺走南闯北。一起上,我见过百姓被苛捐冗赋逼迫得苦不堪言,也遇见过赃官贪吏横行霸道。我用演出讽刺时势,却被官府缉捕,受尽酷刑,几乎丧命。那一世,我深感世道不公,却有力窜改。”
“再一世,我成了汉朝宫廷中的一名乐工,专为帝王将相弹奏丝竹。虽身处繁华之所,却身不由己,目睹宫闱争斗、权力排挤,稍有不慎便性命不保。为求自保,我曲意巴结,垂垂丢失了本心,最后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政变中,被当作旧党诛杀,临死才惊觉,平生所求的安稳不过是梦幻泡影。”
“到了第三世,我投胎为富朱紫家的公子哥,锦衣玉食,奴婢成群。本觉得此生可尽享繁华,却不想家属卷入贸易纷争,被奸人算计,夜之间倾家荡产。我从云端跌落谷底,尝尽世态炎凉,亲朋疏离,终究在贫病交集合结束了那一世。”
“另有一世,我是唐朝的一名墨客,十年寒窗,志在科举成名。赴京赶考途中,结识了一名红颜知己,我们情投意合,相约功成名就后结为连理。可考场暗中,我因无钱办理,名落孙山。心灰意冷之下,回到故乡,却发明爱人已被迫嫁作别人妇,我万念俱灰,投河他杀,只恨运气弄人。”
觉尘听得出神,微微点头,表示顾远持续。
而顾远,还是每日在镇郊游荡,他的心中或许还在期盼着,有朝一日,能真正摆脱宿世的,寻得内心的安宁。只是这茫茫人间,循环无尽,他的看望之路,还冗长而艰苦……
觉尘面露惊色:“施主,你竟能与邪祟相同?”顾远苦笑:“大师,这也是宿世带来的‘本领’,我见过太多存亡,对这些阴灵的执念多少能懂一些。”
康熙年间,青州府治下有一小镇,名唤循环镇。镇中有一怪人,姓顾名远,年约三旬,面庞清癯,眼神却透着沧桑,仿若历经了无尽光阴。顾远常日里寡言少语,常单独盘桓在镇郊荒林,或静坐于溪边石上,对旁人的号召置若罔闻,镇民皆视他为怪人,背后里窃保私语,都说这顾远怕是失了心智,疯颠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