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聿修抬脚走向墓碑,凝睇着碑上的字:“大齐故隐太子墓志王谓正则元嘉三年薨于庆州……”
一时周遭寂静,无人敢去滋扰他将这些字收进眼底。
“少爷,我,我舍不得你们……我不嫁……”阿秋哭泣着扑过来。郭临揽住她笑道:“傻瓜,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何况你嫁到秦家,还在都城内,并不远。郭府也永久是你的娘家,不管何时都能够返来。”
那是当今皇上和楚王的亲兄长,前朝的皇太子。
这一下,氛围总算是好些了,郭临悄悄舒口气,提声问道:“大嫂此番前来,可有要事?”
“爹爹,你真的有两个月的祭祖假?”玉锵伸开四爪,趴在正待打包的行李上。嫩嫩的小手撑住圆圆的下巴,一双黑亮的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繁忙的郭临,“但是,不是只要任满五年的官员才有这个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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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那《中庸》来一段。”
“哎哟哟!”玉锵嘿嘿一笑,伸脱手指刮着面庞,“可惜秋姑姑没承诺,可王妃奶奶已经承诺啦!”
陈聿修撑着伞徐行迈进陵寝,雨水将素袍边角打湿,苗条的身影蕴在雨雾中。墓前草棚内坐着的白叟,睁着一双历经风霜浑浊的深眸,望着他怔怔地掉下泪。
陈聿修放动手中的信笺,渐渐地看向垂手立在门边的书童。那目光轻飘得浑如无物,书童却当芒刺在身。忍了半晌,到底心底有鬼,大汗淋漓地走进书房跪下。
谢英芙低下头,撞见那张天真天真的脸,姣美的眉眼笑得弯弯的,便是再有一腔火也被这笑容浇熄了。她忍不住哈腰倾身:“你抱的住么?”
“归去奉告他们,我不会接管发起。”陈聿修悄悄地倚着门框,目若潭水,遥眺望着院内庭柳,耳畔墨发随风而动,“既已出府,何必复归。”
谢英芙胸口一阵起伏,强压着肝火,很久才出声讽道:“是呀,我就不该上门,免得母女还被你打成盯梢的小人。”
话音未落,阿秋就恼羞地操起布鞋扑了上来。屋内欢笑玩耍成一团,直到闹得浑身是汗,才歇停。阮云已经闻声赶到,还觉得是遭贼了。
贤陵建在全部皇陵的西角,山川清幽,阵势平坦,是块极好的地,固然葬在此中的人早已被世人健忘。
他望着望着,忍不住一笑,唤了声:“阿临。”
“胡说,”阿秋红着脸,“我,我还没承诺他呢!”
玉锵嚼着口中的枣糖,腮帮子一酸,几乎溢出口水。他忙不迭地咽下,跑到桌旁倒了杯水喝,又问道:“那师父又是如何请到假的?他但是中书令唉,中书省那么忙,也能放人?”
陈聿修却提了提伞,大步迈开朝那门走去。行过徐公公身边,他停下脚步,唇角微微上扬:“替我转告陛下,多谢皇叔,赐假。”
书童大喜,连磕了几个头:“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我偶然重回皇室,”陈聿修笑容恬雅,长眉安闲斜飞,眼睑下垂在脸颊上温和地划出一双弧线,“便是我的皇叔,也该知我与父亲的性子。昔日未曾争,此时不会争。我陈聿修此生的归宿,自当定好,不负长生。”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肯乎其外。素繁华,行乎繁华;素贫贱,行乎贫贱:素蛮夷,行乎蛮夷;素磨难,行乎磨难。君子无入而不得意焉……”
“秋姑姑,”玉锵甜甜地唤了声,小步跑来,“秋姑姑也跟我们去杭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