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门俄然被撞开,风雨里站着个戴斗笠的船夫。陈秋生认出是那船老迈,可老东西的脖子拧成了麻花,斩骨刀插在眼眶里:“傩婆,时候到了。”
庙里供着尊双面神像,正面是青面獠牙的傩神,后背竟是阿谁碎脸女人。供桌上的香炉倒插着三炷香,烟往地下钻。陈秋生靠近了看,香灰在地上聚成行字:生人勿近傩婆降咒。”
话音未落,庙别传来闷雷声,雨点子砸在瓦片上像撒豆子。
陈秋生太阳穴突突直跳,这糯米他认得——爹做傩面时总要掺把陈年糯米,说是镇得住凶煞。船帮俄然传来抓挠声,十几只泡烂的手扒住船舷,指甲盖上全描着并蒂莲。
陈秋生后脖颈让血字烫得直抽抽,河风裹着鱼腥味往牙缝里钻。瘸腿耗子蹲在他肩头打摆子,尾巴尖结着血痂。渡口的烂木桩上拴着条乌篷船,船篷上贴的符纸被风撕得剩半截,朱砂画的咒文像蜈蚣爬。
那只瘸腿的耗子俄然窜上桅杆,冲着黑雾吱哇乱叫。雾里荡出条纸船,船头坐着个戴傩面的女人,怀里抱着个襁褓。陈秋生定睛一看,那傩面恰是樟木箱里淌血泪的白脸!
“陈家崽种来得真慢。”
陈秋生取出那半张青面傩,豁口处的指甲盖俄然翘起来,在船帮上划出串火星子。船篷顶上贴的符纸无风自燃,灰烬凝成个倒吊的小人。
庙外俄然传来婴儿哭泣。陈秋生冲出去,瞥见滩头漂着顶纸肩舆,轿帘上画着青面傩。他蹚水去捞,指尖刚碰到轿帘,河水俄然退潮似的往下陷。
棺盖俄然翻开,腐臭味熏得他眼泪直流。陈秋生摸到手电筒往里照,棺材里堆着十几副傩面,最上面那副白脸的正在熔化。面具底下压着本族谱,纸页间夹着张婚书——新郎是陈守义,新娘却写着张翠娥的生辰八字!
俄然神像背后传来铁链响。陈秋生抄起断香当兵器,绕畴昔瞥见个老太婆被锁在柱子上。老东西满脸刺青,图案活像傩面纹路,豁牙的嘴里嚼着把铜钉。
陈秋生目睹着灯笼纸上的“奠”字排泄血珠,滴在船面上凝成个箭头,直指船尾的腌菜坛子。坛口封着的油纸破了个洞,暴露半截泡得发胀的手指头。
船老迈俄然往他嘴里塞了把香灰。陈秋生被呛得直翻白眼,耳边炸响个女人的尖笑:“陈家小子,这船钱可得用命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