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并不知这是唐末八仙之一的蓝采和飞升之际所吟的《踏歌》，只是听到“红颜一春树，流年一掷梭”之句时，心中蓦地生出空落落无边无边的茫然来，忽地想到那老者的话：“就算端木上仙来日得归，这尘凡间怕是早已改朝换代沧海桑田，届时她连你的坟冢都无处去寻，她返来或是不返来，与你有甚么相干？”
也不知他立于那边多久了。
老者笑道：“说与你们听倒也无妨。梁文祈身故，吵嘴无常拘命，端木上仙横加干与，为助梁文祈告状，将其三魂封在一半状书当中，七魄封于另一半，使得梁文祈灵魂不聚，吵嘴无常难以复命。直到状书合二为一时，方才令其显形于星主面前诉其委曲。常言道，阎罗叫人半夜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端木翠身为方外上仙，乱六道扰循环，不是冲犯戒律是甚么？”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脚步声，就听公孙策道：“展保护，你且让开，让我为端木女人号一号脉。”
实在如果他当真想晓得，何必包拯“示明”？包拯无法，昂首看向楼上，却不由一愣：那楼梯之上站着的，却不是展昭是谁？
老者看向包拯，哈哈大笑：“自星主口中说出‘网开一面’四字，当真不易。都说法不容情，星主部下的铡刀自是铡了很多大奸大恶，莫非就未曾铡过有情有义之人？星主可曾因为他们情有可原，铡刀之下网开一面？人间法理尚不容变通，何况是天界律条？”
进得房来，老者独自行至床边，点头叹道：“端木上仙，魂兮返故里，元神已在瀛洲，肉身何故淹留？要见之人已见，要还之血已还，弃此尘凡苦，还归神仙洲。”
只听他唱道：“踏歌蓝采和，天下能多少？红颜一春树，流年一掷梭。前人地痞去不返，古人纷繁来更多。朝骑鸾凤到碧落，暮看沧田生白波……”
老者说完，大步进得屋去，包拯等紧随厥后。颠末展昭身边时，公孙策停了一停，劝道：“展保护，一同出来，送端木女人最后一程吧。”
等了半晌，不见端木翠回声，方才本已将血痕擦干，现在唇边又有鲜血溢出。展昭只觉周身发冷，心头酸楚难以自控。
展昭心头升起不祥预感，也顾不得男女有嫌，忙将端木翠的衣袖撸开，但见手臂的大要尚好，方才压着的手臂后背，尽是大片大片的紫红色斑块，一时候胸口如遭重击，整小我都怔住了。
那老者停下脚步，回身看展昭。
展昭听他说“就算返来”，仿佛事情另有转圜之机，忍不住道：“那么，便是会返来了？”
《史记・秦始皇本纪》载：“齐人徐市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
老者哈哈一笑道：“你惊骇我们会折磨她吗？小惩大戒罢了，放心吧，不会让她受皮肉之苦。”
包拯沉吟好久，方道：“白叟家所言自是在理，端木女人此举虽稍嫌莽撞，但她不忍梁文祈无辜惨死，故而挺身互助，本心倒是好的，白叟家不能网开一面吗？”
“刚才白叟家说端木翠冲犯律条，此番拜别，她是否会遭到惩罚？你们是否会……难堪于她？”
就听王朝急道：“展大哥，这不是尸斑吗？”
说着，将手中拂尘往臂上一搭：“老朽前来，实为迎回端木上仙。上仙身犯戒律，不得再于尘凡淹留。”
展昭没有动，昂首看向端木翠的房间，目中暴露怅惘之色来。
展昭的身子晃了一晃，再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