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敢笑话奶奶,过日子就得如许摆设,我还要跟奶奶学唻。”姐姐说罢,穿上小大衣,围上领巾,戴上那双大棉手套,胳膊上擓了个大箩筐,走出了大门,往东去了。
我猜想,此时姥姥的眼里必然闪着晶莹的泪花。
“本年写对子,你老早到大队去吧,这张和的客岁把水缸还冻了唻,我跟你受得了,那闺女外孙可跟你受不了,那都是城里来的,嫩的,就跟炕头上那豆芽菜似的。”姥姥在跟姥爷筹议着。
“我现在就去井台上挖。”姐姐又说道。
“姐姐不是有好多钱吗?”
“女子,”从西屋传来了姥姥的一声呼喊。
饭后,还像明天一样,妈妈在西屋和姥爷、姥姥说话,我靠在被垛上,看着姐姐和她的一大摞功课本。
日复一日,姐姐的黉舍放假了。
“是不是二姑,”姐姐把脸扭向妈妈。
姐姐放学返来了,进了屋,一边跺着脚,一边把两只手从大棉手套里抽出来,放在嘴边哈哈着,晃着脑袋笑着问我:“疼不啦,啊?疼不啦。”
二人来到井台上,揭开井盖,好家伙,白呜呜的,把个井口眼看就要封了。
“我去吧。”妈妈抢着说道。
进家世一眼,先看春联,第一句话:“好字!”
听罢,我从速让开。
每年正月,上边的带领带高低边的干部,每个村庄都要转转,拜个年,问个好。
“不疼啦。”我摇点头答道,“本来也不疼,就是别碰他,一碰就疼。”
我把头伸了过来。
明天被我吓坏了的姐姐,心不足悸的,不时地抬开端来看看我,还把两个大枕头靠在我的两侧。
妈妈还抱着我的脚,悄悄地给我揉着脚指头,看了看我,笑笑,没答复。
“这么大个堡,就没有这么一点儿药,今儿早上赶上二小眼放牲口,骑他们队的大红马,下了趟县,这不,才花了八毛钱。”姥爷以胜利者的姿势,用胜利者的口气说道。
把水洗完了,下午再去挖。
“你个死女子,你那房里生着炉子,烧着炕,严严实实地给你关着门,冷着你啦?倒是你奶奶我,冷得不可,你也没说出来,拉奶奶去你房里和缓和缓,上你那热炕上捂一捂。”
是啊,每年写春联。给社员儿们写,老是谨慎翼翼的,没有废了的,就算有,人家也要拿归去,把边边角角剪下来,剪小窗花用。
“甭价,再过两天,看看你爷能不能再要点儿返来。女子,秀英大了,别笑话奶奶啊。”姥姥说完,难堪地笑了。
真是防不堪防。
“妈妈老揪这个,揪大了。”我当真地对姐姐说道。
姐姐把满满的一盆冰霜,放到炉口上,一会儿便成了半盆水,姥姥又把几截茄子秧放到内里煮,煮好了便放在炉台上泡着,凉一点儿了,妈妈开端给我洗脚,洗到水凉了,在放到炉口上热一热,再洗。
在第二盒药还剩下半盒的时候,我的伤口愈合了。
“我有好多钱,不消。啥叫捎带?”姐姐又揪我一下耳朵。
自家的井挖完了,再到邻居家去挖,近处的挖完了,就到远处去挖。
给出产队,大队写,总要耍耍大样,豪宕一回,略不快意就算废了。
“你挨骂了就会欺负我。”我坐直了,说道。
“明天你可吓死姐姐了,心疼不?”姐姐放下嘴边的手说道。
这时,姥爷带着一股寒气出去了,脱了大皮袄,拿出两个油了吧唧的小纸盒,圆形的,比药丸子的纸盒大好多,也是蜡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