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琮便笑说:“屋里不消戴,阿琰取下好了。”贰心忖父亲约莫是不想让外人见到阿琰,以是才着人送了面具,但他房里奉侍的都是父亲遴选出来的人,忠心自不必说,又有萧荣和萧承忠的峻厉管束,口风都紧得很。
在萧琮和沈清猗身边贴身服侍的端砚、白苏八人更是焦炙,手脚都放到轻得不能再轻,连呼吸都放缓了,唯恐一个大气惊了郎君。但这满腹的焦心只能搁着藏着,涓滴不敢显出来,担忧郎君看了难过。
他放下方剂,从黑檀木镇纸下取出萧荣之前拿来的那方药笺,“就按上面说的,蒲月月朔路用药。”
沈清猗清幽坐在一边,听着兄弟俩的谈笑,内心考虑着。
泡药浴时,骨头里像是被火燧石在烙烧,常常让他痛得昏去又醒来。以后的针炙,则像从骨缝里抽髓,痛到身子麻痹都没法驱除。
七月刚畴昔,气候就蓦地凉了下来。
所谓“病去如抽丝”,这是对病者来讲,也是对医者而言。孙先生不下猛药,是因为他没有这个时候精力去抽丝,他是道门高人,怎能够悠长待在萧府?而以孙先生的身份,梁国公也没法将他强羁在府中。但病去抽丝,沈清猗却能够做到。
萧琰也很难过,常常闻声兄长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般,她就恨不得以身相代。
“真想身临其境啊。”
“好!”萧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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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猗正筹思着如何压服萧昡,萧十七的呈现让她灵光一闪。
萧琰闻言当即摘上面具,扭了扭脖子舒了口气,眼眸笑得弯弯,“还是不戴舒畅。”
萧昡“唔”了一声。
沈清猗寒眸闪了一闪,回身时又是一片清幽。
沈清猗清如雪的手接畴昔,“别放榻上,谨慎坐着了。搁书案上吧。”
沈清猗不担忧这些仆婢不经心,萧荣的心机她能猜中七八分。
蒲月畴昔,六月开端,又到七月。
萧琰翻开书卷,朗朗读起来:“……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由此中以望,则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鸟兽之遨游,举熙熙然回巧献技,以效兹丘之下。床笫而卧,则清泠之状与目谋,瀯瀯之声与耳谋,悠但是虚者与神谋,渊但是静者与心谋。”
每年秋冬时节,就是萧琮最难过的时候。热炕虽能暖身,于他的病体却无益,反而因为燥火更致咳嗽。
商清很喜好“悠但是虚者与神谋,渊但是静者与心谋”这一句,萧琰读到这句时,忍不住反复吟了一遍,粉色唇边不觉已浅笑。
这是信赖郡君开的方剂?
——“心可入药”,开的不是药,是信心。
每过一旬,入药便减轻一分,药浴和针炙的痛苦也随之减轻一分。
沈清猗起家将面具搁到一边的书案上。
沈清猗晓得萧荣这是在表示“国公同意用药”。
萧荣等人都忧心忡忡,目睹郎君的病情已有了些转机,怎的又俄然减轻了?
萧昡坐在黑檀漆金的翘头书案后,手里拿着药笺沉吟不语。
***
脸上戴着面具还不太风俗,喝得有些磕磕碰碰的。
时候越是拖下去,对萧琮越倒霉,二十一年沉疴,身子已经拖不起。
萧琮靠在隐囊上,神采欢腾道:“好。”
萧琮用沈清猗的药方已三月。
心可入药。
沈十七,你可别让我绝望!
沈清猗晓得,萧昡之以是答应她代姊换嫁入府,一是看中她的心性,比起娇纵的沈清妍更合适照顾萧琮,二是看中她的医术,但要说信赖,恐怕最多只要三五分,她给沈清妍下毒当然是给了一份投名状,但下毒和治病是两回事,萧昡即便看中她在毒经上的成就,也并不以为她的医术上就超越了孙先生。沈清猗也自认医道上远不及孙先生,但孙先生不敢下猛药,她敢!